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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如寄笑說:「葉總客氣。上一回真是因為要出差,時間上不湊巧。祖父和葉總有幾面之緣,一直得葉總照顧,原該我做東才是。」
葉承寅說:「我聽說你們從前做過類似的項目,實話說找上門委託諸位做重複的設計,確實有些唐突。」
「建築設計沒有重複一說,即便是功能相同的建築,人文景觀、自然景觀和主觀訴求的不同,也會有設計和審美上的本質差異。」應如寄笑說,「最後究竟能否達成合約姑且不論,請葉總放心,但凡我接了這個案子,一定盡心盡責。」
葉青棠拿著筷子,一邊漫不盡心地搛著小碟子裡的雞蛋干,一邊默然觀察應如寄。
相對於葉承寅商人習氣的客套,應如寄的態度則更偏向進退有度的學者氣質。
看來作為LAB建築事務所創始人之一的這些年,沒有將他磋磨成一個商人,他對外的自我認知仍然是一名建築設計師。
他有一種清介之感,酒色財氣不會浸染半分。
可他微醺的眉眼又分外多情,矛盾得叫人著迷。
葉青棠的心情卻無端端有幾分冷卻了。
他是個迷人的男人,但不是她想要的那種迷人。
想回去了。
念頭一起,葉青棠便預備付諸行動。
她往旁邊挪了挪椅子,站起身。
應如寄投來目光,她笑說:「失陪一下。」
洗手間在另外一端,要經過一段很長的露天走廊。
葉青棠接水洗了一把臉,走到走廊下,靜默地吹了一會兒風,轉身準備回席上拿上外套和包離開。
此刻,通往後院的竹門被推開了,拿著手機的應如寄走了出來。
葉青棠恰好站在陰影里,他大約沒看見她,往外走了幾步,站在走廊的柱子旁,接通了電話。
方才飯桌上,葉青棠就注意到應如寄調成靜音的手機屏幕頻頻亮起,但他幾乎都掐斷了。
這回估計是推脫不得的電話。
自葉青棠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見應如寄的側臉。
不知道電話什麼內容,他沒笑,神情幾分嚴肅,便顯得冷,拒人千里,被昏朦光線勾勒出的側臉輪廓,有叫她心悸的熟悉起伏。
幾乎情不自禁,朝他走過去。
應如寄此刻轉身,疑惑看過來。
葉青棠看見他的正臉,恍然清醒,停住腳步。
沒再靠近,也沒轉身走開,就站在原地。
應如寄幾句話講完了電話,收起手機,看著她笑問:「葉小姐找我有事?」
葉青棠頓了幾秒鐘,笑說:「我沒有加你的微信。」
應如寄沒跟上葉青棠跳脫的思維,是以斟酌了兩秒鐘,「葉小姐的朋友已經找到合適的設計師了?」
「不是。」葉青棠說,「我加過的陌生人的微信,百分之九十九最後都會躺列。」
剩下的百分之一,會在她date過一到兩次之後,變成黑名單里的終身會員,她在心裡吐槽了一句。
應如寄思索如何回應,葉青棠又走近了一步。
他們之間,只余半步不到的距離。
葉青棠望住他琥珀色的眼睛,清甜的聲音有一種輕巧的無辜感:「你的名字很好聽,如果沉到列表最底下,我會覺得遺憾。」
應如寄沒有立即出聲,因為她眼底笑意昭彰得如同宣戰。
他微笑,巋然不動的神色,「葉小姐的名字也不錯。是葉總起的?我聽說葉總經商之前是中學老師。」
這個時候提她的父親,不能不說是一種故意。
而不待她再說什麼,他向著後院揚了揚下巴,「回去嗎?甜湯已經上了。」
兩人錯了半步,往回走。
幽黃燈光里,一息一息甜而不膩的香氣隱約纏過來,叫人疑心是什麼妄圖寄生的暗生藤蔓 。
應如寄覺察到葉青棠的視線是落在自己身上的,但始終沒有錯目去看她。
兩人回到院裡,葉承寅忙招手招呼,「趕快坐,一會兒甜湯該涼了。」
葉青棠走回到座位上,將要坐下,看見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不知道什麼時候落在地上了。
應如寄幾乎條件反射,先她一步彎腰撈起了外套。出於本能的紳士行為。
但在遞給她的時候,兩分似是後知後覺的遲疑。
她雙手接過,笑得仿佛無所覺:「謝謝。」
戶外起風了。
葉青棠端起碗喝湯,頭頂枝葉搖晃,海棠花瓣簌簌落下,恰好落了些到她剛喝了一口的甜湯里。
「啊。」她將勺子丟回碗裡,轉頭,看向應如寄。
應如寄正在跟葉承寅說話,餘光瞥去一眼。
她手背托住臉頰,不時地看他,但不插話。
直到話題被姚暉接了過去,而他陷入沉默的一霎,她出聲了,不高不低,恰好只讓他聽見。
她輕輕地指了指他面前尚且一口沒有動過的甜湯,笑問:「我能喝你這碗嗎?」
應如寄頓了好一會兒,方將自己面前的碗端起來,挪到葉青棠面前。
葉青棠盯著他,笑意狡黠,「我以為你會叫服務員重新端一碗上來。」
應如寄始終不動聲色,淡淡一笑,無可無不可的態度:「不必浪費。我不喜歡甜口的食物。」
他把動機撇得這麼幹淨,葉青棠反倒不氣餒。
該怎麼說,疑心才會生暗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