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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珩搖頭:「我只是想不到你這麼做的理由。」
為什麼要參與到這場戰爭中來?
白深深看著他,肩上似乎還殘留著只穿過一次的大外套留下的餘溫,暖暖的,把前二十年的寒冬都融化了。
「我想從淤泥里出來。」
不是為了報效國家,也不是為了揚名立萬,只是想變成一個不一樣的人。
「想讓人改觀。」
「想變得乾淨一點。」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很用力,於珩卻聽皺了眉頭。
「什麼叫想變得乾淨一點,你覺得自己不乾淨?」
她反問,帶著自嘲:「我乾淨嗎?」
於珩也不答:「你覺得自己哪裡髒?」
白深深嗤笑:「每一寸肌膚都髒。」
「如果只是這個,事實上你每一次沐浴都已經清潔乾淨了,沒必要這麼在意。別說你是迫於無奈以此為生,就算是自墮風塵,旁人也沒有去指責的理由。」
「可我聽說,真正貞烈的人,寧死不屈。」
於珩搖頭:「人各有志,子非魚。」
「可貞烈的人,總比不貞烈的人來得強,不是嗎?」
「不是。」
白深深柳眉微擰:「不是?」
「一個貞烈的死人,遠不如一個不貞烈的活人,更不如一個能忍能退能豁出一切的人。」
就比如那天,如果被佐藤帶走的是另一個三貞九烈的女人,於珩一行為救何貞茗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尚未可知。
白深深把他的話在心裡反覆咀嚼了幾遍,眼神清凌許多,抿唇微笑:「於少爺,你這可不是主流思想。」
「我也只是說我的想法。」
「嗯~」白深深點頭,眯起眼笑開,「於少爺真是君子端方,可把我一整顆心都勾走了。」
於珩板著臉,不搭她滑溜溜的花腔。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不如配合我。」
白深深眼角微微一挑,興奮壓在眼底,蠢蠢欲動。
「只有一點要求。」
她問:「什麼?」
「該走的時候必須走。」
「當然。」白深深欣然點頭,「我得活著,長命百歲。」
紅色的液體投入酒杯,一大一小兩隻白皙的手各自捏著杯柄,兩隻酒杯朝前輕輕一碰。
叮的一聲,脆生生地響。
白深深拒絕於家少爺了,這條新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遍了大街小巷。
一個□□,居然也有心有所屬這種說法。
「於少爺也是個痴情種,據說於少爺在霖州城第一次見到她,就泥足深陷無法自拔了。」
「唉,這於少爺,白深深看著再好,也是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過的破鞋,怎麼就還執迷不悟了呢。」
滿城風雨的時候,於老爺反而坐住了,整日待在書房裡畫他的山水圖,沒有搭理於珩的意思。
惹得土肥在收到羊脂玉觀音的時候還特意「關懷」了一句:「你的兒子要是真的喜歡那個女人,我可以幫忙。」
於老爺回以悠長的嘆息:「不麻煩大佐,只希望日後小兒惹出什麼麻煩,大佐能照拂一二,少讓他吃點苦頭。」
土肥笑得肚子上的肉都顫了顫:「放心,他還是個孩子,我不會對他太嚴厲的。」
土肥貪婪殘暴不假,在這方面倒也守信用,三個月時間,於珩幾次因為白深深鬧出動靜來,他都只是把人請到牢里坐了一會兒,就給放回去了,真的一點也沒難為。
直到這一次,土肥覺得他是被這個滿腦子只有一個女人的毛頭小子難為了。
「你說讓我幫忙,帶那個女人去見佐藤君?」
於珩點頭。
土肥嘖了一聲,又把面前身姿筆挺的年輕人打量了一遍,看著多好的氣度,為什麼就在一個女人面前拎不清呢?
「她喜歡的人是佐藤君?」
於珩別開臉。
這就是默認了,土肥嘆了口氣:「你膽子太大了,居然為了一個女人,故意惹事進來見我。」
「她說她就想遠遠地再看一眼,不會打擾的。」
土肥背著手在他面前走了幾個來回,停下的時候拍了桌子:「你知道佐藤君現在在做什麼嗎?怎麼可能因為一個女人,說見就能見?要不是你父親托我照顧你,你鬧出這麼多事情,我早就讓人一槍崩了你。」
於珩卻沒有退縮,堅定地看著他:「大佐,我知道這段時間給您添麻煩了,但深深答應我,只要再見佐藤先生一面,她就把人忘了,重新開始。」
「我想試試,可我連佐藤先生在哪裡都不知道,只能向您求助。」
土肥氣笑了:「如果你知道,你還打算自己去了是不是?」
「你知不知道你這種行為也許會危及我們大日國的勝利與發展?」
於珩面無表情:「我又不是日國人。」
「可你有現在的生活,都是因為被大日國人統治著!」
「對我來說都一樣——」
話音未落,土肥的槍口已經對準了他眉心,由於身高差,槍口斜向上:「你再說一遍!」
於珩不吭聲了,僵持許久,他不怕死地開口:「大佐,為了深深,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土肥沒有開槍,他用槍托狠狠揍了這個不知死活的年輕人一頓,一直到他蜷縮在地才停手,讓人把他拖回於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