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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銳希當時撤回消息,的確是怕麻煩周琰。
他們以前在大學裡關係很好,但這種好跟他和蔣晟的好性質不同。
他和蔣晟初中就認識了,兩人一起打過架、逃過課,相互罵過對方傻逼,儘管現在的發展大相逕庭,文化水平也是天差地別,但十多年的相識經歷已讓他們情同手足,那是一種沒有血緣但勝有血緣的兄弟關係,所以梁銳希遇上什麼困難都能毫無顧忌地使喚對方。
但周琰不一樣。
考上F大是梁銳希人生的一個重要轉折點,那之後他接觸的人和事跟過去都截然不同了。起初他還仗著年少輕狂,隨隨便便地跟周琰打成一片,可隨著閱歷的增加,認知的提升,他逐漸意識到,自己跟周琰其實是兩個世界的人。
如果說,梁銳希能考上F大是梁家祖墳冒了青煙,那周琰去F大就像是心情不好時隨便拋骰子選的——他是他們那一屆法學院最高分入學的學生,高到只要周琰想,那年全國範圍內任何頂尖高校的法學院他都能進去——這事在他們開學初期還引發過熱議。
他們只是恰好在F大碰上了,恰好成了朋友。
而周琰的好又是他們所有同學都公認的,整個大學四年,也是周琰幫助他、照顧他居多。可現在都畢業三年了,周琰工作又那麼忙,他不能仗著人家好就為肚子疼上醫院這種小事把人半夜叫過來。
……
梁銳希又偷瞄了周琰一眼。
坦白說,除了這些考量,他心裡還有個從不敢宣之於口的秘密。
很早以前,他懷疑過周琰是不是喜歡自己……
但這事他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有點害臊,何況周琰都快要結婚了,真說出來也會顯得可笑。
空氣里依然瀰漫著奇怪的曖昧感,好在擅長控場的周琰並沒有讓這種氣氛持續太久,他開玩笑問:「聽說你昏迷前還不忘交代你朋友,要給我包個八百八的結婚紅包?」
「蔣晟,你都跟我同學說什麼了?」梁銳希看著蔣晟,心裡直犯嘀咕,這傢伙剛跟人見著面,怎麼什麼都說。
蔣晟整個人還有點懵,從周琰餵梁銳希吃第一口包子皮開始,他就看傻眼了,此刻遲鈍地「啊」了一下:「他來的時候你還昏著,我們聊了幾句,我就順便把這事告訴他了啊。」
「你以前不是說,至少要給我包個八千八的紅包嗎,」周琰問梁銳希,「怎麼只有八百八了?」
「我說的明明就是八八八八啊,是蔣晟聽錯了吧。」
蔣晟一頭的問號,梁銳希甩完鍋就問周琰:「你什麼時候結婚?」
周琰反問:「你沒看群里的消息嗎?」
「還沒來得及看,」梁銳希想起方才的遭遇,不禁悲從中來,「哎,他們在群里發你和蕭芷婚訊的時候,我剛跟我女朋友分手了。」
蔣晟終於把最後一口關東煮的湯喝完了,愣道:「分了?」
周琰皺眉:「那個許妍?」
梁銳希:「不是,是一個姓謝的,你沒見過。」
周琰:「……」
蔣晟感慨:「你走的時候我還在想小沐有沒有可能回心轉意呢,沒想到這麼快就分了。」
周琰聞言看向蔣晟,蔣晟三言兩語就把梁銳希和謝文沐這段感情交代了:「這小子被一個富家女玩弄了一年,還被人家媽媽當面羞辱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導致他現在有了心理陰影,對女人再也in不起來了。他女友可能是嫌他不行了吧,所以把他給甩了。」
「瞎說什麼你!誰他媽in不起來!」梁銳希氣得人躺在病床上都要伸出腳去踹他。
「這不都是晚上你自己說的!」掛在床頭的鹽水瓶跟著梁銳希的動靜直晃蕩,嚇得蔣晟拖著椅子往後退。他還難得感覺自己總結能力不錯呢,怎麼今天他銳哥這麼喜怒無常?
「別鬧。」周琰伸手按住躁動的梁銳希,眼底有一絲掩不住的笑意。
「沒有他說得這麼誇張!」梁銳希紅著耳根跟周琰控訴,語末還帶了點委屈,說完卻不忘再瞪蔣晟一眼,仿佛他幹了什麼大惡事。
「我知道。」周琰只說了三個字就讓梁銳希安分下來。
頓了兩秒,周琰又調侃他道:「每次談戀愛,你進入狀態都很快,但分手也很快。你說說,大學那幾年你哪一次分手沒傷心,沒說過『累感不愛』?談了一個月就分開的,你都能縮在宿舍種兩天蘑菇。但你這個人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痛,下一回談照樣生龍活虎。」
梁銳希本以為只有蔣晟這個沒情商的會公然揭他傷疤,沒想到跟周琰這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也沒聽周琰說什麼有損他男性自尊的話,對方的語氣甚至還是輕鬆的、逗趣的,可偏偏每句話都切中要害,生生把梁銳希說emo了。
梁銳希沒什麼好反駁的,他也正是恨透了自己每次屢犯不改,才會在浴室里發那種毒誓。
「所以為什麼會這樣?」梁銳希自言自語般發問。
「因為你談戀愛前從來不會花時間和心思去提前了解女生的品行性格,」周琰看著他說,「何況能被你看上的姑娘,外貌條件也很不錯,她們也有得挑,而你從一開始就太容易被得到了。越容易得到的東西,越不會被好好珍惜。」
梁銳希記得類似的話周琰好像在大學裡就跟他說過一回,也是哪次他被分手搞得痛不欲生的時候,但他當時根本沒聽進去。直到這一刻,在吃了那麼多次苦頭以後,他才驚覺這些話有多麼發人深省,就像刮骨療毒,讓他一瞬間痛徹悔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