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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晚月亮當空的時候,她終於回到家,回到闊別了十年的房子。
她站在那扇鐵門口,上面老舊的漫畫貼紙已經像是上個世紀的事,扎著羊角辮的自己在這鐵門裡進進出出,留下的笑聲又像是昨天。
「回來啦。」父親顧博涵探出頭來,伸手拎過她的行李箱,「愣著幹嘛。」
而母親就站在灶台旁邊看著自己,有些侷促的在圍裙上搓了搓手,「文思回來了,累了吧。」
她好像一直都是站在那裡,從未離開過。
喉嚨像被一團雲霧哽住,千言萬語都說不出口。
「媽,爸。」
「哎。」
薛雅摟著女兒,後者像小動物一樣抱著她腰蹭啊蹭,旁邊老顧頭梗著脖子站在窗邊,大晚上的還在揉面,弄得一手麵粉。
哎呀,這父女倆,還真是一樣的不會說話。
「被子枕頭都曬過了的,你的房間還和以前一樣,媽都給你收拾好了。」薛雅拉著顧文思進屋,燈一打開,暖黃的光線就盈滿了屋子。
「謝謝媽。」
「這孩子。」薛雅愛惜的摸摸她頭,想了想還是說,「你爸一直都不愛說話,不過這事上他和我一樣,既然回家了就安心住下,家裡又沒有外人,不會笑話你。」
「嗯。」她點點頭。
薛雅想了想,「要是還想幹這行,我就叫你表哥問問他國內的朋友……」
「不。」顧文思忽然打斷母親的話,「我先暫時在家裡幫忙吧,你們別擔心。」
薛雅咽下未出口的半句話,還是點點頭。
夜晚安靜如水,顧文思瞪著眼睛望著天花板,門縫裡偶爾透出一點微光,是父親踢踏著拖鞋走路的聲音,母親小聲說了他兩句,接著就沒有動靜了。
回家以後,母親像對待小動物一樣輕柔的安慰,就連喜怒形色的父親都變得,好溫柔。
她將頭埋在枕頭裡,窗外偶有汽車駛過的光亮和聲音,像一個光怪陸離的幻界,顧文思翻來覆去怎麼也無法入眠,乾脆坐了起來。
床邊就是高中時的書桌,一層一層的抽屜里,老古董們都還好好地放著,母親一件都沒有扔。
畫滿潦草『百事可樂』、『一帆風順』簽名的同學錄,土到爆的畢業大合照,寫了幾頁就浪費掉的有漂亮封皮的本子,上面還有她自己作的酸詩。
顧文思高中畢業就去了美利堅,一直在表哥的餐廳工作,現在忽然看到這些東西,有點在看青春期回放的錯覺。
「咦,這手機竟然還在。」角落裡躺著一部不知道什麼雜牌的粉紅色按鍵手機,上面掛的鏈子都已經發黃黯淡了,屏幕卻沒有落灰,看得出來顧媽經常打掃。
顧文思拿來充電器接上插座,竟然還能開機。
小傢伙以前被她取名叫『粉磚』,作為人生中的第一部手機,不能拍照不能打遊戲,卻比現在任何一部高性能的手機都要印象深。
開機畫面又卡頓又慢,嘰嘰喳喳一通電子音樂後,好半天終於露出熟悉的手機桌面了,她還沒來得及看清圖標,『叮叮咚咚-』忽然一陣瘋狂簡訊提示的通知音,她眼看著信箱那裡的數字從10飆到50,並且還在繼續勻速往上飆。
「什麼情況?」漆黑的屋子裡這亮亮的猩紅數字顯得尤為詭異,顧文思手忙腳亂把音量調到最低,卻不能阻止郵件信箱像病毒一樣瘋長。
終於在簡訊飆到200條告一段落的時候,小手機嗡的一聲響,似乎是到了存儲上限。
「華夏移動這麼孜孜不倦嗎,一連七年都在發欠費提醒?」她用手指小心的戳了戳,小手機一點反應都沒有。
但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應該早就銷號了啊……
難道有人還在給我交話費?
然而就在同座城市的斜對角,某一間黑漆漆的房子裡有人赤腳走過地磚,他站在寬大的落地窗前,用毛巾擦拭濕漉漉的頭髮,隨手將手機放在身邊,習慣性的撥出一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黑色性冷淡風的屏幕上只顯示有【無名】兩個字,一秒、兩秒的安靜之後,忽然響起了接通的聲音,男人的手一僵,慢動作一樣看過去。
「嘟—嘟—嘟—」
「怎麼會有電話打進來!」顧文思猛地從床上跳了起來,又鳴叫又震動著的手機好像變成了一塊燙手山芋,她像沒頭蒼蠅一樣團團亂轉。
「竟然還是同城!」
「傳/銷?廣告?」她猶豫著,咬咬牙正準備接通的時候,手一滑,『咔吧-』粉磚掉在地上,霎時間四分五裂。
顧文思捧著電池板和後蓋,覺得有些可惜,但竟然也鬆了口氣。她這個號碼沒幾個人知道,大概不會是什麼重要的電話。
然而那個始作俑者,他目不轉睛的看著手機屏幕上暗掉的畫面,久久不能移開目光。
作者有話要說:歡迎收藏預收啊
——Lucia露神
☆、第二章
顧文思一般是六點起床,長年累月形成的生物鐘雷打不動。
她睜著眼睛躺在單人床上,頭頂是泛黃的吊燈,隔著窗簾,早晨的陽光已經灑在她的被子上,像蒙了層蒸籠的紗布。
過去七年間的這個時候,餐廳的後勤已經將最新的食材送進廚房,西紅柿還沾著水珠,牛羊肉泛著新鮮的色澤,他們根據材料的新鮮程度選定推薦菜,有些費時的小菜幾乎是從早上就開始準備,熬製的醬汁也需得嘗過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