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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開杯蓋,裡面裝的卻不是咖啡,而是溫水。
程幻舟咕咚咕咚地慣了半瓶下去,感覺自己從一塊乾涸的海綿變成了一塊飽滿的海綿。
「就知道你出門前沒帶水。」杜盡深說。
林馥欲言又止地站在一邊,目光不著痕跡地黏在兩人身上,像是不甘心,又不敢繼續貿然前來搭話。
他敢在程幻舟面前放肆,是篤定程幻舟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掉臉,像C大任何學生那樣,他自然聽過無數關於程幻舟學長的各種傳言,好的說他高不可攀,壞的說他裝腔作勢,一副別人是野雞隻有他自己是鳳凰的倨傲模樣。
兩相說辭的共通性也很一致,程幻舟太要面子,有時候放不下身段並不是什麼優點,不過對林馥來說自然是件好事。
所以林馥也在賭,賭自己不擇手段的決心,賭程幻舟要因此在感情上失敗,被他趁虛而入。
但他精心堆砌的形象,可絕不能在杜盡深面前崩塌。
卻在程幻舟喝水的當口,杜盡深忽得朝林馥的方向淡掃了一眼,男人身上精準掌控的信息素逸散出微弱的劑量,針對明顯地衝著林馥而來。
林馥在這一瞬感到一種莫名的懼怕。
桂花酒的味道不甜了,而是變成危險的烈意,Omega獨有的,用以接收Alpha訊號的器官傾軋而來。
那是一種無言的警告。
警告他不要隨便接近程幻舟。
林馥頓了頓,後背憑白冒起了冷汗。
也是在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他先前之所以還能上躥下跳,只是因為這個Alpha一開始就沒打算對他怎麼樣。
或者說,杜盡深就跟面前有隻小動物在腳邊打轉一樣,沒有把他一腳踢走就是給了顏面,其餘他根本不在意。
要說程幻舟是好是壞都表現得顯而易見,杜盡深卻如窺不見底的深海,可越是頻繁出海的船員都越是對看似平靜的海洋敬畏,它能載得了船,也能隨時隨地把一切自以為是的闖入者傾吞淹沒。
林馥最終還是決定先姑且打消耍小聰明的念頭,默默離遠了一些。
短暫片刻,杜盡深不動聲色地收回眼神,接著掏出一件疊好捲起來的珊瑚絨毛毯。
這條圓形的毯子十分引人注目,因為非常逼真地做成了一塊大煎餅的樣子。
程幻舟這時轉過頭,表情有些一言難盡:「……你怎麼把它也帶來了?」
杜盡深把程幻舟跟一隻墨西哥卷餅一樣包了起來,配上毯子的花紋,抱膝團在那兒的程幻舟真的十分像一大坨香噴噴的食物,非常讓人想啃一口。
那還是杜盡深剛上大學那會兒隨手買的,總是被更怕冷的程幻舟搶走拿去用,每次於未明路過掉在地上的毛毯都會很誇張地叫一句,說以為寢室里攤了一張餅,他看得很餓。
「禮堂里冷,你別老是坐地上。」
程幻舟也沒反抗,好笑地嘲他:「你是不是被你爸附體了?」
杜盡深很輕地勾了下唇角,手臂搭著程幻舟:「那你叫我聲爹?」
程幻舟沒好氣地說:「臉真大。」
半個小時休息時間到了,台上的候場演員和場務們重新就位,程幻舟催杜盡深走,杜盡深紋絲不動,倒是路過所有人眼珠子都盯在了包成一個墨西哥卷餅的程幻舟身上。
不過幾分鐘,程幻舟和杜盡深被人群團團圍住。
「這裡有個好吃的……呃,不是……」
「哎呀,杜總來看我們彩排呀?我有點緊張誒。」
「杜總多久沒來過了,不過想想以前杜總還沒卸任時也盯過好幾次聯歡晚會,我那會兒和小韓一起演過外語小品的,杜總你還記得不?」
「程主席這個毯子好潮啊,我也想擁有一個。」
程幻舟不勝其擾:「該幹嘛幹嘛去,今晚是都打算睡在禮堂了是吧?」
眾人吁著氣一擁而散。
程幻舟從郁梁手裡接過他的指揮專用話筒。
「地上的標呢,貼了沒?」
「下場太慢,磨蹭什麼,別讓我一直提醒。」
「鞋帶開了,自己注意。」
外邊請來的燈光師傅最著急下班,進程很緊,程幻舟不得不爭分奪秒,言辭自然直接嚴厲。
杜盡深的手繞過程幻舟的後背,貼著他的腰側,鑽進毛毯里,悄悄伸進他的衣兜里。
程幻舟最後一句的話尾不小心就帶上了一點點顫音。
「唰」地一下,震耳欲聾的背景樂響起,整個舞台包括大禮堂都黑了。
程幻舟立刻下意識地摁住了手裡話筒的關機鍵,確保自己的聲音不會被擴散被其他人聽見。
「杜盡深,你……」
一片漆黑中,他能感覺到杜盡深的呼吸離他很近,程幻舟出門時只穿了一件衛衣,而杜盡深的手掌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不輕不重地搭在他的腰胯上,似乎只是一個親密朋友間的尋常動作,卻連他掌下的餘溫都被皮膚清晰感知。
程幻舟大腦里突然產生個不切實際的聯想,他覺得對方簡直像個十八歲的少年,躲著班主任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壞事。
真要回憶起來,他們高中時其實比這要更過分,杜盡深和程幻舟一直是同桌,杜盡深第二性徵發育早,大約十七歲的時候就顯示出了明顯的Alpha特徵。
那年,程幻舟清楚地記得是個炎炎盛夏,杜盡深發育期少年特有的血氣方剛,他像是變了一個人,變得焦躁、好動,對整個世界、乃至對他親近的人都產生了一種堪稱怪異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