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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顏珂知道唐黎在想什麼:「方小姐老了。」
唐黎恍然。在七年前他就斷定方語檸不如她表面看起來那麼年輕,而如今估計已經是一個年過四十的女人,但是那個如同妖孽的她也不太可能因為外表而失去能力,唐黎不相信這個解釋。
薛顏珂:「不是外表老了,方小姐至今也就是二十多歲的長相,在金陵城裡甚至演過只比我大一歲的姐姐。但是,她累了。」
唐黎問道:「累了?」
薛顏珂回想了一下:「在去年《迦樓羅之業火焚城》發布會的時候,方小姐說她要退出娛樂圈,向外界說出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年齡以及經歷,並且向一個人道歉,希望她能夠原諒自己。」
唐黎預感到了什麼,果不其然薛顏珂輕輕說出:「方語檸在發布會對所有記者發布道歉聲明,道歉對象是她的女兒——葉思婕。希望她能夠原諒自己曾經對她的漠視以及虐待。」
唐黎簡直吃驚到不知道說什麼好,方語檸是他出道接觸娛樂圈就認識的前輩,萬萬沒想到過去背景神秘的她居然隱藏著這樣的秘密……如果說葉思婕與顏珂同歲今年二十四,方語檸應該就是十五六歲就懷孕生女,那麼這樣一個公眾人物背後又曾經是多麼墮落?唐黎聲音有些顫抖:「就是這個原因,去年的影后沒有給方語檸麼?」
薛顏珂想了想:「未成年生子,虐待女兒,隱瞞年齡年過四十,一下子在方小姐身上負面名聲太大了,這樣她無疑是自毀。影后自然不會違背輿論落在她頭上,於是去年自然是葉思婕奪得桂冠……而且她演的也很好,雖然沒我好但是還是值得鼓勵的。」
唐黎看著這熊孩子不要臉夸自己也是好笑,眼裡驚訝緩緩褪去帶上一絲疑問:「所以呢,你和我說這個有什麼用意麼?」
「沒有啊。」薛顏珂在唐黎面前就非常孩子氣,他聳了聳肩,「就是把一些事情慢慢告訴你,這些年發生的事情我一一和你說,等你回去也不至於什麼都不知道。」
室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突然之間沒有任何人接話。
薛顏珂本來臉上還帶著笑容,但是在唐黎冰冷沒有任何感情的注視下嘴角歸於平穩。
唐黎聲音輕如鴻毛:「誰說,我要回去了。」
「唐黎,那是你的家,你不回去你又要去哪裡呢?」薛顏珂聲音同樣很輕,但是言語下面卻有著潛伏的情感。
「我在那裡已經沒有任何立足之地,長久以來我漂浮在外面,我已經回不去了,我也沒有所謂的家了你知道麼?」唐黎坐在椅子邊上拿起一把銀叉敲了一下盤子,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音。
那一聲輕響在室內迴蕩許久,薛顏珂像是久久在聆聽那傳遠了的聲音。在美國西部的野外,入夜了的旅館就像是黑暗中的燈塔,似乎偶爾發出的聲音以及光線都將成為最閃耀的星星。他眉眼顯得既柔和又憂傷:「我第一見到你的時候,看見你一個人坐在凳子上寫寫畫畫,那時候我覺得你真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麼好的人……以及,我想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麼孤獨的人。」
「你給我生命給我尊嚴,給我已經絕望失去的一切。更重要的是,我本以為我沒有任何重要的東西,也沒有重要的人了,家已經模糊成了一個概念。你給了我我所幻想得到的一切,你幾乎成了我的神……但是我也看到了你的孤獨,那麼長久的歲月里你就一個人待著,沒有找過別人也沒有去過別的地方。我既然能夠遇到你,那麼你就是我最美好的奇遇。既然彼此都有著傷痛和缺失,當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就是完整的存在。」
薛顏珂說著眼眶有點紅,他蹲在唐黎面前,依舊像是一隻可憐又忠心一直愛著主人的薩摩耶一般,漆黑的眼睛裡只倒映地出唐黎一個人的影子:「唐黎,我還在這裡,你怎麼會沒有家呢?」
我還在這裡。
你怎麼會沒有家呢?
唐黎閉上了眼長長嘆了一口氣,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裡深沉到包容了深淵一般,盪開了波瀾不驚的靜水又看不見底:「我今天要是答應了你,那又怎麼樣呢,你想讓我做什麼?」
「什麼都不需要。」薛顏珂聲音平穩如水,「我會為你掃去一切危險,再也沒有威脅你的人,你是我的珍寶永遠不會成為犧牲……」
突然唐黎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在薛顏珂驚愕的目光下他猛地彎下腰去幾乎要身形不穩,瘦弱的身體在此刻更是顯得單薄如紙。薛顏珂臉上驚愕過後變得既是心疼又是恐懼,心裡某個猜測幾乎要成為現實,他伸手把唐黎扶起來,在觸摸到那纖細的肩膀的時候心猛然就懸起來了。多年以前他還只到這個人胸前的時候只能仰望著,而現在他已經成長到令他無法抗拒自己,其中經歷過的坎坷與歲月讓他心疼到無法自己,他的手微微一用力把唐黎抱進懷裡,像是要抑制他的咳嗽似的將他摟得很緊,皺起眉不肯放手。
唐黎的咳嗽聲悶在薛顏珂的懷裡,過了一陣子居然稍微好了一些。他虛弱地伸出手輕輕撫在了薛顏珂臉上,聲音脫力而沙啞,他氣息不穩還帶著顫抖:「顏珂……聽話。」
「我聽話,只要你一直是我的。」
唐黎感受著那個懷抱的溫暖,竟然是多年以來從未有過:「……我是你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