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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姐按著他的動作看過去,想了想回答:「我記得應該是有人退了機票的,就在飛機起飛半個小時之前。」
薛顏珂眼神極為動搖,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他心裡突然間就心領神會地明白了一切,想到的事情讓他瞬間入墜冰窖全身僵硬。
空姐擔心地說:「先生,請您儘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先生?先生?」
他做過這班航班,飛機不可能中途停車,他到達目的地需要七個小時。這期間飛機上不能使用通訊器材,他根本無法聯繫到唐黎。若是聯繫到了呢?那又怎麼樣?哪怕是重新買機票,回來也必定是三四天以後了。既然唐黎都以這樣的方式有心支開他,他還能夠再回到他身邊麼?
唐黎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要這樣撇開自己?
薛顏珂突然想到什麼,他跑回自己的座位坐下將拎包的拉鏈拉開,把裡面的東西一股腦地倒出來。頓時,許多A4紙如雪花一般飛了出來。薛顏珂手指顫抖,深呼吸了兩口氣告訴自己要鎮定,他把那些文件一一撿起來理好,無外乎是幾分合同。最讓薛顏珂坐實自己猜想把他拉入地獄的是兩份複印文件:
其中一份是唐黎親手寫下的大學推薦信,收信人是一位薛顏珂認識的老教授,與唐黎熟識已久。信寄出的時間卻是在一年後,薛顏珂即將高考之前。
而另一份則是白紙黑字的合同,那是一份解約書,唐氏娛樂與薛顏珂的解約書。薛顏珂手指冰涼,他一頁頁地翻著看到了最後。解約書詳細的講述他和唐氏娛樂長達六年的合作關係被單方面解除,理由是因為他不適合公司發展計劃,對公司未來定位造成阻礙。而文件的最後唐黎決絕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薛顏珂瞪著那個行雲流水筆畫舒暢的簽名,試圖找出簽名人在寫下這兩個字時候的一點點猶豫來。但是這根本沒有任何結果,沒有意義的幻想也拯救不了他,平日裡過於理性和清醒的性格在此時不斷地提醒著薛顏珂冰冷的現實。
他被唐黎拋棄了。
沒有任何猶豫和情面地,拋棄了。
A4列印紙握住的邊緣被極大的力量捏得起皺,那種力量不是爆發的,而是逐漸累積出來,紙張的表面瀕臨崩潰的邊緣皺得不成樣子。薛顏珂深深吸了一口氣,突如其來的冷空氣讓他肺里一陣干癢,他猛然被嗆得咳嗽起來。周圍的乘客看著這個帶帽子的少年紛紛面露驚訝,不知道他出什麼毛病了。
薛顏珂感到喉嚨里有了絲血腥味,他雙目睜開變得赤紅,把頭深深埋了下去,像是要緩解內心難言的失重感。
……
岩岩聽完唐黎的安排有些不是滋味,他無比篤定地說:「真的要這樣麼,顏珂那孩子說不定得恨死你。」
唐黎面不改色:「他敢?」
「……唐黎,你真的……這麼做對你來說幾乎是意味著要放棄一切了,真的有必要到這個地步麼?」
在以岩岩的身份證定下的酒店套間裡,唐黎坐在椅子上不動聲色,他沒有回家也沒有回公司,面色足夠冷靜甚至有些過了頭。他拿起柜子上的遙控把電視打開,現在時段的新聞立刻就播報了出來。
岩岩看著新聞上主持人面色嚴肅凝重地播報,而接下來一條新聞卻是關於貪污肅清的案子。接下來報出了一串涉及其中有嫌疑的名單。每爆出一個名字岩岩臉色就白一分,直到聽到後面的幾個名字岩岩甚至震驚到無法言語。
「剛才那個人……我知道……」
「連你都知道了,這份名單里有多少不得了的人,發生了多麼嚴重的事情,你現在明白了麼?」
「但這都只是有嫌疑而已,不一定會……」
唐黎輕輕看著電視上那排名單中唐奉的名字:「今天晚上就會坐實,時間問題而已。」他抬手把電視關了,房間裡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唐黎,我該幫你什麼。」岩岩艱難地說。
很快你就不能幫我做事了。唐黎心想,但是他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這對一直在他身邊陪伴他十年有餘的岩岩來說,同樣是個殘酷的事情。想到這裡他突然有些衝動,但是卻被冰涼的理智給阻攔了。
唐黎坦然一笑:「只求你從今天以後當作不認識我,以及,要是有心,拜託你千萬幫我照顧一下顏珂吧。」
這話說得太過決絕,讓岩岩心裡都有些不對勁,從這話裡面驀然聽出一些臨終託孤的意味來。
「唐黎你有話他麼的好好跟小爺講!要死要活你倒是講明白啊,我還要做什麼你給我一五一十吩咐啊!」
唐黎眼中輕鬆卻帶著一絲溫情:「我要你去抓海豚。」
「啊?什麼?抓什麼鬼海豚?」岩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現在不但可以摸魚,你還可以去抓海豚了。」唐黎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一封信封,「你被fire(辭退)了。」
岩岩魂不守舍地接過那個信封,英語水平一下子落到了薛顏珂等級,根本沒反應過來那個單詞是什麼意思。他把那個信封打開,看到裡面有一張面額不低的支票。
他把支票揉成團狠狠砸在唐黎額頭上:「我跟了你這麼多年!你把我當牛做馬也就算了,到頭來你用點小錢就要把我打發!你把大爺我當什麼人了!」
唐黎怒:「那你要怎麼樣!」
岩岩氣沖沖拿起衣服出門:「我要你給我當牛做馬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