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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天蒙蒙亮的時候,草原上肆虐了一夜的風總算是消停了下來。
周軼醒來時氈房裡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她用手往邊上的被窩裡摸了摸,還有餘溫。
氈房裡沒有鍾,房內還是昏暗的,周軼判斷不出大概的時間,但她能聽到外面「咩咩」的羊叫聲。
羊都起了,天應該亮了。
周軼拿手揉了揉額角,微微晃了下腦袋,她沒想到馬奶酒喝起來不烈,後勁還有點大,不過也因為喝了酒,她昨晚睡了個好覺。
掀開被子,裸露的皮膚剛接觸到空氣就起了一層「蘑菇」,氣溫還未回升。
周軼把長裙穿上,系帶子的時候怎麼也想不起來昨晚她到底是為什麼要把裙子脫了,總歸不會是丁璡給她脫了的,他這個人直諒不阿,剛正過了頭,根本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
也不知道是軍人使然,還是他天生就是這麼死板。
柳下惠轉世,周軼突然笑了。
周軼穿好衣服從氈房裡出來,抬頭一看才發現天色尚早,四下還是昏瞑的。
「早。」阿依努爾從另一個氈房裡出來。
周軼也向她問了個好,她左右不見丁璡,正疑心他去了哪裡,阿依努爾就開口了:「賽爾江約他賽馬去了。」
這麼一大早就出門運動,想來是賽爾江實在是看上了丁璡的小黑,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一較高下。
阿依努爾給周軼送來了溫水,她簡單地洗漱了一番,順手把睡亂的長髮盤了,露出一整張乾淨的臉。
幾個孩子在氈房外陪著幾隻小羊羔在玩耍,那小羊耷拉著耳朵,通體毛髮潔白,看著十分乖巧,周軼覺得有趣也湊過去看。
孩子都是見過周軼的,自然不認生,還會主動和周軼搭話,給她介紹這幾隻羊的名字,什麼時候出生的……他們只會說些簡單的東語,說話時也是斷斷續續,沒什麼邏輯可循的,但語氣真摯。
周軼聽得認真,也不敷衍,偶爾還會展開粲然的笑回應那幾個孩子。
她閒著無事,就和孩子們一起給小羊餵草,聽到「噠噠」的馬蹄聲時,她起身往聲源看去,兩匹馬一前一後地衝過來,臨近氈房時,打頭的一匹馬前蹄一揚嘶鳴一聲停了下來,過了會兒,後面那匹馬才追上來。
丁璡翻身下身。
賽爾江也從馬背上下來,他看著小黑贊道:「哦豁,果然厲害撒,這速度快得很,你朋友平時怎麼訓練的撒。」
丁璡笑而不語,鼓勵性地摸摸小黑的頸側。
阿依努爾聽到聲音從氈房裡探出頭來,衝著賽爾江說了句哈語,他爽快地應了聲後就往氈房裡走,他的那隻馬也不亂跑,就自己在周圍走著。
天光開始亮了,陽坡上草色漸綠。
周軼往東邊望去,自言自語地說了句:「太陽要出來了。」
「想看嗎?」
「什麼?」
丁璡說:「日出。」
周軼原先沒這個心思,他一說她又有點心痒痒。
來到這兒是意外也是緣分,能看場草原日出也算是不虛此行。
丁璡看到了她眼底的嚮往,拍拍馬鞍示意她:「上馬。」
比起昨天,周軼今天算有了點經驗,坐上馬後也不會那麼無措。
丁璡上馬後,一轉馬頭,雙腿一夾,催著小黑往遠處的草坡上跑。
「丁璡。」
「嗯。」
周軼偏過頭,視線卻只能看到他的下頷:「我昨晚沒對你做什麼吧?」
「……」
丁璡覺得周軼的確是邏輯清奇,她一個姑娘家不擔心有心人趁她之危,倒怕自己冒犯了別人。
「沒有。」
「哦。」
也不怪周軼會這麼問,陸美美以前警告過她,讓她別在外面多飲,她酒後「德行」不好,容易讓人看笑話,有損她藝術家的形象。
天盡頭已泛有霞光,丁璡扯緊韁繩讓小黑加速往坡上跑,到了頂上它像是通人性般自發地停了蹄。
丁璡和周軼下了馬,他把韁繩一松,讓小黑自行去吃草。
周軼在坡上找了個位置,面向東邊坐下,她鬢角的碎發隨著晨風拂動著。
丁璡站在她身邊,和她一同望著天邊。
霞光從熹微到絢爛,一輪紅日破雲而出,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躍出了草原地平線,這時的太陽還很友好,暫且能夠令世人直視它的光芒。
天然的濾鏡一加,天地間萬事萬物都煥然一新般,草愈青花愈嬌,就連羊群都愈加可愛。初陽並沒有什麼溫度,但它一出來,好似滯留了一夜的寒氣須臾間就潰逃而去,了無蹤影。
周軼舒適地眯了眯眼,此時此景讓她有股想要作畫的衝動,可惜手邊並沒有工具。
她從漁海帶來的畫具都在行李箱裡,現在也不知流落何方了。
周軼仰頭,丁隊的五官被朝陽削得更加立體,她問:「熱黑和四馬呢?」
丁璡低頭:「在霍爾果斯。」
周軼沒問他們去口岸做什麼,總歸這不是她該知道的事。
「接下來你打算拿我怎麼辦?」她又問。
丁璡覺得她這話問得很有歧義,好像她是他綁來的一樣。
「送你回古木里爾,儘快安排你離開域城。」
周軼點頭。
本來昨天她就該到漁海了,沒成想出了點意外又耽擱了點時間,現在是應該讓一切都回到正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