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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嗓音震在周軼腦後,她抿緊唇端正自己的身體。
「駕!」
丁璡扯緊韁繩,周軼覺得小黑的狀態都變了,它不再是剛才信步優哉游哉的閒適,而像是感知到了危險,一瞬間就展現出了一匹軍馬出色的戰鬥力,四蹄交換跑動的頻率非常之快。
丁璡左手微微使勁,小黑立刻就往左手邊的草坡上揚蹄而去,即使是馱著兩個人爬坡,它的速度也絲毫沒有緩下來,蹄間三尋騏驥一躍眨眼間就到了坡頂上,下坡時它更是一馬當先,說是風馳電掣也不為過。
翻過一座坡之後,丁璡回頭望了眼,那輛車隔了有半分鐘才從坡頂冒出個頭來。
這在丁璡的預料之中,那輛車不是越野車,輪胎也並不是野地專用的,草原起伏大泥土濕軟,在這樣的地形中汽車占不到任何優勢,而馬兒才是這裡天生的速度之王。
塞江馬雖馬性溫順,但秉性靈敏,十分擅長短途奔襲,何況小黑作為一匹軍馬是經過調訓的,它的作戰能力可不容小覷。
丁璡回頭再次一拉韁繩,欲要速戰速決,將追擊者徹底甩開。
他還有更要緊的事要辦,沒有時間和對方纏鬥。
原本柔和的原上風轉為了陣陣疾風呼嘯著從耳邊擦過,周軼被風吹得幾乎睜不眼睛,閉上眼她又覺得看不到方向心底不安。
景色一直在變換,上坡時她能望到湛藍的天空,下坡時她看著坡底總覺得自己會一頭栽下去,整個爬坡下坡又爬坡的過程就同過山車一樣,刺激又銷魂,把人的心臟從心口提到嗓子眼又整個摔到肚子底下。
這樣來來回回幾趟,周軼總算是體會到古人說的「逐日千里」是個什麼速度了。
越臨近草原邊緣,原上的起伏就越緩,草坡漸漸展平,大自然的工筆在這裡突然收勢,一筆削出了一爿沃野平原,其中湍急地奔流著一條溪澗,溪水嘩啦啦地撞擊在河床里的溪石上,水花飛濺。
小黑馬不停蹄,毫不猶豫地踏進了溪澗中,直接奔向了對岸。
這一條湍流的溪澗成功地阻斷了敵方的追擊,丁璡回頭看了眼,那輛車最終停在了對岸。
和周軼進入草原時一樣,他們走出草原時先要穿過一片密林。
丁璡剛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後面那輛車上,現在甩開了它,他這才注意到這一路上周軼都沒吭過一聲,一直很安靜。
他有些不安,低頭看她:「周軼?」
周軼勉強應了聲。
這一路縱馬疾馳,她一定不好受,丁璡看不到她的表情,他鬆了松韁繩讓小黑放慢速度,開口關切一句:「還好嗎?」
周軼微微偏頭,丁璡這才看清她神色隱忍,唇瓣都是蒼白的。
「我想下去。」她說話都有氣無力的。
他一聽,立刻把小黑喚停。
丁璡翻身下馬,扶著周軼從馬上下來。
周軼雙腳觸地一軟,差點直接磕地,幸好丁璡摟了一把。
「難受?」
周軼突然推開他,扶著一旁的樹幹乾嘔。
這一路顛婆,她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丁璡立刻轉身從馬鞍上取下掛著的水壺,這是他們離開前,賽爾江給他的。
「喝點水會好受些。」他拔開壺蓋子遞過去。
周軼接過,仰頭往嘴裡倒了點水漱了漱口,又喝了幾口把嘔吐的欲望壓回去。
她把水壺遞還給丁璡,背靠著樹幹緩神。
「好點了?」
周軼闔著眼:「嗯。」
幾聲「噠噠」聲靠近,她睜眼,小黑兩隻滴溜溜的黑眼珠子巴巴地望著她,水澤盈潤何其無辜。
周軼抬手摸摸它,它甩了甩尾巴,很通人性。
「不怪你。」她對它說,隨後又看向丁璡,「那碗『馬鐙酒』你倒是沒白喝。」
丁璡望著她不語,也不知她指的沒白喝是「一路順風」還是「腿上有勁」。
周軼還覺得有些不適,但她知道此時不便多停留,後頭的人時時刻刻都可能追過來。
「走吧。」
丁璡目光停在她還沒回過血色的唇上,周軼覺得唇瓣乾燥,不自覺地伸出殷紅的小舌舔了舔。
他不自在地別開眼:「你可以嗎?」
「嗯。」一秒後她指著小黑問,「我們要一路騎著它去古木里爾?」
她眉間蹙著,淺淺的褶皺,眼裡有躊躇之意,丁璡在心裡笑了,看來剛才的一路疾馳讓她有點發怵。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丁璡說了句:「小黑跑的不比車慢。」
她眉間的淺川更深了,這匹軍馬的速度她剛才已經領略過了,的確是不比車慢,但減震有點落後,這要真一路騎回去,怕是會被顛得七葷八素。
丁璡眼底漏了點笑意,隨即心裡突了下,笑意頓時就隱去了。
他正色道:「我開車過來的。」
淺川變平原,周軼隱憂沒了,人也平靜了。
她睇他:「丁隊長原來也會調戲人。」
丁璡咳一聲,不打算接茬:「走吧。」
穿過密林,就能看見公路了。
進草原開車不方便,丁璡來時正好在路上碰上了騎馬巡邏的騎兵,他遂把車停在了休息站,借了小黑來當臨時坐騎。
丁璡帶著周軼騎馬回到休息站時,日頭正到頭頂上。
「我們坐車,它怎麼辦?」周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