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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玥質問的聲音像惡鬼,席殊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章玥說著情緒就崩潰了,她捂著自己的臉,肩膀不住地聳動著:「為什麼人和人之間、這麼不公平,我明明、明明很努力了,為什麼還是不行,為什麼?」
「我是從那個家逃出來的,我不想再這樣活著了,我要往上爬,我要別人再也不能看不起我,我要改變我的命運……當小三又怎麼樣,只要能達到目的我不在乎,我願意脫光了讓一個五十歲的老頭睡,他能幫我他能拉我一把,你懂麼席殊,你懂嗎?」
席殊的心隨著她的話一跌一宕的,她愣愣地站著,聽著章玥弱獸般地嗚咽聲,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感同身受本身就是個偽命題,她沒辦法站在制高點上斥責她為什麼那麼多條路不走偏偏走了這條歪路,她也做不到偽善地安慰她說一切都會好的。
因為她和她一樣,正站在懸崖邊上,稍有不慎就會摔個粉身碎骨。
章玥到底是擅於控制情緒的人,她不過放任自己失控了幾分鐘就重新收斂起來,把自己裹進了□□之下。
她紅腫著一雙眼看著席殊自暴自棄道:「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瞧不起我,覺得我下賤,但是……」
她放下身段哀求道:「我求你別把這件事說出去。」
席殊心裡一陣悲涼。
指間的煙已經滅了,她轉過身背對著章玥兀自又點上了新煙,一時沒有言語。
席殊夾著煙猛地吸了一口,肺里霎時充盈,她緩緩吐出煙霧,突然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知道我小姨嗎?」
章玥一愣,不明白她的意圖,但還是啞聲說:「沈老師的妻子,我當然知道。」
席殊仰起頭看天,今夜無月無星,她眨眨眼又問:「你這麼喜歡沈恪,一定聽說過他和我小姨的事吧。」
章玥遲疑,真實地有些困惑了:「你想說什麼?」
席殊沒回答她反而又拋出了一個問題:「我小姨出事故那天接受了一家媒體的採訪,你看過嗎?」
章玥猶豫了幾秒,嘎聲道:「看過。」
席殊嗤地笑了,忽而澀道:「她說的那個女人……是我。」
章玥蹙起眉頭,須臾後突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席殊,就連嘴巴也因驚訝而微張,她結結巴巴地開口說:「你……你說、是你?」
席殊悽慘一笑:「是我。」
章玥頓覺天翻地覆,這會兒竟比剛才她自己被戳破見不得人的秘密時還覺得可怕,簡直讓人聽了膽寒。她想起年前在酒吧那回,席殊說她吻過沈恪,那晚她哭了,她沒看錯,她是真的哭了。
夜風不通人情地拂著,席殊又想起了那段痛苦的往事。
那個訪談是吳曉星在人世間留下的最後的影像,那陣子沈恪欲要與她離婚的事鬧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記者在問及她是否清楚沈恪想離婚的原因時,她神色落寞,語氣無不酸楚地說了句:他愛上了另一個的女人。
之後她開車墜海,所有人都說她是為情自殺,驗屍報告說那晚她喝酒了,但幾乎沒人認為她是單純因為酒駕才發生事故的。現在就連席殊自己都懷疑了。
她墜海死亡的消息不脛而走,沈恪一時被輿論征討,那些人嘲笑過沈恪賣身求榮的人又反過來罵他忘恩負義,與他有關的、無關的所有人都等著將他和那個第三者撕碎。
小姨死前的那一句話就像是詛咒,永遠將他們牢牢地釘在了恥辱柱上,見光必斃。
「你們……你和沈老師……」章玥張口結舌,一時半會兒還不能從這駭人的信息中平復下來,她哆嗦著走上前和席殊並肩站在一起,看著她手裡的煙打著顫說,「我能抽一口嗎?」
席殊愣了下把煙遞給她。
章玥第一回吸菸被嗆個正著,尼古丁的味道卻讓她稍稍鎮定了點,她忽的自嘲一笑,道:「席殊,連做壞事我都不如你。」
席殊也笑,笑里滿是淒涼苦楚。
論說下賤,她難道不是嗎?
「你小姨……知道嗎?」
席殊搖頭。
如果她知道或許她心裡還好受些,可她不知道,她到死都不知道沈恪愛上的女人是誰,她死後做鬼都不知道去找誰報復。
多可悲啊。
插pter 25
四月,虞城春回大地,萬物復甦。
傍晚時分,美院畫室的門一開一合間有一陣油彩味兒從裡面飄出來,不同顏色有不同的味道,衝撞在一起稍稍刺鼻。
席殊擱下畫筆,轉了轉脖子,盯著畫布看了一下午她的眼睛都是澀的。
她看向幾個室友問:「吃飯去嗎?」
「好啊。」柳筱筱率先回答。
孟語桐也開始收拾起了東西,席殊看了眼章玥,起身走過去拍了下她的肩,待她抬頭才說:「別畫了,先吃飯吧。」
「哦……好。」章玥點了下頭。
柳筱筱和孟語桐見狀對視了一眼,對席殊和章玥最近關係甚密感到莫名。
齊天咬著筆桿口齒不清地囔囔著:「算我一個……等等我補個色就好。」
柳筱筱笑著說:「你怎麼像是我們寢的一樣啊,要不就搬過來住吧,正好席殊殊外邊有人,床位可以給你。」
她一下子調侃了兩個人,齊天笑嘻嘻地懟回去:「我怕你強.奸我啊。」
「滾你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