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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誰,包括榮荀自己,要來見余今的話,得提前斷煙一天,不能沾煙味過來——沒錯,公鴨嗓曾經都快談婚論嫁的女朋友都沒能讓他戒菸,而現在他老闆為了余今已經快讓他把煙給戒了。
他知道跟余今說了,肯定要被罰,但是公鴨嗓就是忍不住。
他是真心替他老闆疼。
「老闆他,」公鴨嗓低著頭,小聲道:「小時候受過傷,比較重,治得又太晚。後來又有一些事,傷上加傷……他有一些舊疾。」
「受不了冷?」
「是…南風天就腿疼手疼,還有碰冷水也是。」
公鴨嗓沒有說的是,偏偏榮荀有時候會不知道發什麼瘋自虐,把自己丟進冰水裡泡著,甚至大冷天都幹過這事,撈出來時整個人疼的不受控制地在發抖,卻依舊冷靜而又鎮定地吩咐他做事。
他對榮荀又敬又怕,不僅是因為榮荀的手段狠,打架凶,也有這些因素在裡頭。
只要是個正常人,都會害怕神經病,尤其這個瘋子智商高不說,還分外冷漠。
余今垂在身側的手攥成了拳頭。
……他怎麼就沒有早點發現?
雖然是不記得了,但在記憶里,他和誰在不經意間聊過類似的話題。
而現在縱觀被他記錄下來的關係來看,也只有榮荀才會和他有這樣的親昵時刻。
余今是頭一回無比的想在心裡罵髒話。
他忍著火問:「他小時候受了什麼傷?」
公鴨嗓縮了縮脖子,沒答話。
余今無語:「你說都說了這麼多,差這一個?」
「就……我其實也不是特別清楚。」公鴨嗓聲音愈發小心,甚至到最後微不可聞:「聽說是被打折了腿,然後在冷水裡泡太久才撈起來……」
余今瞪大了眼睛,在生氣榮荀不說的同時,心臟脹得要疼死了,以至於他的指甲掐進了肉里他都沒有察覺:「為什麼會……?」
這下公鴨嗓是真的不敢說了。
再說,那就不是受不受罰的問題了,他怕是把命都得搭進去。
因為那件事,一直都是榮荀心頭扎得最深的那根刺,怕是連余今,不,尤其是余今。
余今是絕對不能去碰的。
不過余今顯然已經沒有了逼問的心思。
公鴨嗓看著他的模樣,覺得待會老闆回來了多半要吵起來,所以他小心地提了個意見:「要不,您先上車?」
知道榮荀怕冷,余今也沒有玩這個的心思了。
比起玩,當然是榮荀更重要。
他沒有拒絕公鴨嗓,轉頭重新回到了地下停車場裡。
在車上等待榮荀的時候,余今的心亂得根本沒有辦法正常思考。
他只想知道為什麼。
他滿腦子都只有為什麼。
他得從榮荀口裡得到一個答案。
而且是必須要得到。
余今沒等多久,車門就被人打開。
是榮荀上來了。
也不知道公鴨嗓有沒有主動認罪,但反正他表現出來的姿態還是和往常一樣:「怎麼了?不玩了麼?」
余今現在對著這張臉,是又氣又心疼:「你助理沒跟你說麼?」
榮荀笑了下,正要含糊過去,余今就冷冷道:「還是說你要告訴我他是跟我開玩笑的?」
被猜中的榮荀停了停。
他坐上了車,關好門:「小金魚,這事是他太誇張了……」
「你要在一個醫學生面前撒謊?」
余今難得地打斷了他的話,語氣仍舊冷硬:「榮荀,你到底跟我說了多少謊話?」
榮荀徹底不說話了。
他看著余今,臉上慣有的笑也一點點收斂起來,那張沒了溫柔的臉變得平靜,卻又好像格外的陌生。
因為榮荀從不會對余今露出這樣的神色。
他藏在陰影處的手一下下動作,食指的指甲刮著自己的大拇指指腹,劃出一道道深痕。
榮荀是靠疼痛,才能勉強維持住自己的冷靜,不讓自己嚇到余今。
——他並沒有因為余今跟他鬧冷臉生氣。
相反,他體內不知道從何時滋生,伴隨著他長大的那些不正常的因子,正在為現在這樣的余今而興奮。
這實在是過於詭異。
可他真的很高興很高興,以至於要用這樣的方式來壓住自己快要藏不住的輕快。
兩人僵持了許久,最終還是余今再次開口:「你不讓你助理告訴我,他現在跟我說了,你要罰他麼?」
榮荀的平靜瞬間變成了危險,他稠墨似的眼瞳又一瞬變得陰沉冷澀,但很快又因為對面的是小金魚而克制著藏起來:「小金魚。」
他輕聲喊過這個稱呼後,聲音又變得溫柔起來,還帶著余今這幾天很熟悉的促狹與揶揄,仿佛他們不是在面臨暴風雨的前夕:「你這麼關心他,我可會吃醋。」
「你罰他,就說明他做錯了。」
余今沒有理會他的示弱和想要轉移話題的心,只是握著手裡的刀,非要將榮荀剖開。
其實榮荀早該知道的,在他沒有忍住,朝余今露出那一點點的縫隙開始,局面就不會受他的掌控了。
畢竟他的小金魚,可不是用來觀賞的。
余今質問他:「所以你是覺得,我關心你,也有錯?」
榮荀辯無可辯。
在小的時候,他就說不過余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