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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長關門時,又看了余今一眼。
滿了十八歲的余今,也步入了成年人的行列。
他長得漂亮,但卻不陰柔,反而像是世間罕見的寶石在太陽底下折射出來的光。
一頭細軟的短髮貼在他的腦袋上,白瓷的膚色和那雙丹鳳眼極其相配,狹長的眼尾像是要飛入髮鬢一般勾人。
他這張臉,最適合唱青衣。
長衫水袖,一舞動心。
但偏偏余今看著沒有半點女氣。
他身形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那一掛的。
雖然現在是十月的天,但醫院開了中央空調,余今又不怕冷,只穿了件短袖。
他小臂有很漂亮的肌肉線條,不會虬結誇張,看著卻也有力。
十八歲了。
院長關上門想,大老闆準備要帶人走了。
……他還有點捨不得啊。
因為粥太燙,余今摸出了自己的手機。
他記得自己總是和一個人聊天的。
是他的……
余今垂眼,看到了消息框置頂的備註:【醫生】
醫生?
他的主治醫生是嗎?
醫生後面有小紅點,余今點進去。
【醫生:今天第一天了。】
余今往上翻了翻,不同於語言,這樣的文字記錄更容易幫余今把記憶歸檔。
尤其是這種文字對話,畢竟是實打實的存在,余今幾乎是瞬間就將醫生和自己記憶里常常和他手機聊天,給了他很多安慰和支持,幫了他很多忙的模糊名字對上了。
他是七天忘一次不假,可他也是每第八天就把人和事進行一次歸檔,所以不會讓自己過得像失憶。
余今回覆:【我知道,醫生。】
【醫生:嗯,吃早餐了嗎?】
【不知道叫什麼好:[圖片]鮮蝦粥很好吃。】
【醫生:那就好,今天怎麼樣?】
【不知道叫什麼好:……一切如舊,還是沒想起誰來。】
【不知道叫什麼好:[]】
【醫生:[]】
【醫生:沒關係,慢慢來,別急。你什麼時候去心理疏導室?】
醫生用的是「去」,而不是「來」,是因為他不是這家私人醫院的醫生。
余今的情況比較特殊,比起和心理醫生面對面的聊天,更適合網上交流。
這樣不會每到第八天,開局就要重新互相認識。
網上交流,能留下痕跡。
余今去心理疏導室,也不是去做心理疏導的,而是他給別人做。
余今是這家私人醫院一個比較特殊的心理疏導員。
現在生活節奏快,人的壓力大,心理疏導就很有必要了。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跟人說,會擔心被記住,萬一路上遇見了就尷尬。
而余今的心理障礙,反而幫到了一些羞於開口的人。
其實最開始余今跟著醫院裡的心理疏導員學這些時,沒想過自己的病還可以這麼用,他就是想著醫院挺好,在這工作也很好,可他沒法去學校正常上課,考不了心理醫生,只能做心理疏導員。
心理疏導員這個職業,只有這家醫院有,而且不需要考證。說白了就是要脾氣好,性格好,有耐心。
……因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它就是個職業樹洞。
而余今在十六歲那年悄悄摸了他不記得是哪個醫生的白大褂坐在了心理疏導室的那一天後,就成了最受歡迎的心理疏導員。
雖然,統共來做心理疏導的也沒幾個。
但來的都知道余今的心理障礙問題,對他既同情,卻也喜愛。
【不知道叫什麼好:吃完早餐就去,預約是十點。】
【醫生:好。】
余今慢吞吞地把一大碗粥和一盒蔥油餅都吃完後,就再去漱了個口,然後把自己垂在額前的頭髮梳了上去。
額發在時,他看上去就像是哪裡來的高中生,帶著少年的青澀和懵懂感;梳上去後,就顯得幹練而又清冷。
尤其是那雙墨色的眸子,像是琉璃般淺淡,沒有什麼溫度。
余今又摸出了沒有度數的金絲邊眼鏡給自己戴上,然後套上了白大褂。
這樣的余今,看上去成熟了很多。
余今推推眼鏡,望著鏡子裡的人,自言自語了句:「真帥,我都想嫁給自己。」
余今被自己逗笑,把手機調成了靜音,又摸了本放在書架上的書,徑直出門。
他住在這四年,這間單人病房和他的「家」也沒什麼區別,有書桌和書架還有電視和小沙發,還有獨衛,就像是一個單身公寓。
余今在電梯裡難免會碰上和他打招呼的醫生,那一張張臉和他們胸前掛著的牌子上的名字,都讓余今陌生。
但余今卻沒有膽怯,只淺笑著沖他們點頭。
這裡所有的醫生護士還有工作人員都知道他的病,所以不會和他計較,只是會輕「啊」一聲:「今天『重置』了啊。」
他們喜歡把他的第八天也是第一天說成「重置」,就好像是什麼遊戲一樣。
總讓余今覺得這場遊戲通關後,他就不會再被重置了。
所以他也很喜歡這個說法:「嗯。」
余今彎眼:「重置了。」
知道他重置了,他們也沒有要七嘴八舌上來介紹自己的意思。
因為沒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