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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生給人拍過上千萬張的照片,卻沒有一張是夏初的。
07
春暖花開的時候,夏初收拾東西,準備搬出父母家。
未婚夫來幫忙,翻箱倒櫃,把犄角旮旯的東西都找了出來。不知翻到了什麼,一樣東西雪片般地飛出來。他拾起一看,笑說:「畢業照?」
夏初把東西奪過來,看著被徐子騫和傅澤城夾在中間,抱著兩束鮮花的自己,突然怔忡。
「我一直沒跟你說,我覺得你好像不太上鏡,當時你媽媽給我看你照片的時候,我沒想到本人會這麼好看。」
夏初笑了笑,「你沒看過我的校園卡,更丑。」
未婚夫掏出手機,「拍一張吧,我幫你找角度,一定找個最好看的。」
她對著鏡頭微笑,「好呀。」
在他按下快門的時候,她突然說,「……你相信嗎,我在南京待了五年,但沒有一次去看過雞鳴寺的櫻花。」
他說:「以後陪你去。「
她笑著,只是搖頭,把那張照片緊緊地攥在手中,好像攥著最後一縷不肯枯朽的歲月。
她是個安於現狀的人,一生只生活過兩座城。
一座生與死,一座愛過又老去。
FIN.
第6章 第六篇:《向陽處的他
向陽處的他
文/明開夜合
01
初中升高中的那年暑假,蘇陽在外面瘋玩一整天,拎著杧果冰激凌蛋糕回家。一推開門,發現自家客廳里多了一個人,一個男生。
他看來和她同齡,低頭坐在沙發上,像個不合時宜的闖入者,神色侷促緊繃,打算要把自己縮成一團影子,在蘇爸爸連番關切的問詢中遁地消失。
蘇陽躡手躡腳地溜進廚房,把蛋糕放入冰箱,詢問正在準備晚餐的蘇媽媽:「媽,外面那人是誰?」
「他叫聶征宇,你爸爸的朋友聶伯伯的兒子……」
蘇陽父親小時候曾有很長一段時間在鄉下生活。有一次,他中午偷跑去水塘游泳,被水草絆住腳踝,差點溺水而亡。那時聶征宇的父親正在附近放牛,聽見呼救,一個猛子扎進水裡,把人救起。此後,蘇陽父親凡遇到好吃的、好玩的,都不忘叫上這位救命恩人。後來蘇陽父親回了城,和聶征宇父親的來往漸漸稀疏。世殊時異,這十來年,兩人幾乎完全失去了聯繫。
蘇媽媽往客廳里看了一眼,悄聲對蘇陽說:「聶征宇四五歲的時候他媽就跟人跑了,他爸上個月去世了……半大的孩子,太可憐了。」
蘇陽好奇:「他爸爸是怎麼死的?」
蘇媽媽嘆了口氣,搖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似乎有些諱莫如深的意思:「你不是買了蛋糕嗎?拿去分給他。」
吃晚飯時,蘇爸爸特意囑咐蘇陽:「以後征宇就跟咱們一塊兒生活了,他比你大半歲,按理你該叫他一聲哥哥。以後在學校,你們兄妹兩個互相照應。」
蘇陽斜眼打量聶征宇。他穿著一件黑白條紋的T恤,不知洗過多少回,布料泛黃,袖口處磨得抽了線。他整個人黝黑瘦弱,面色青黃,目光畏畏縮縮,一點也不舒展大氣。
蘇陽在心裡「嘁」了一聲,這麼土,她才不想認這樣的哥哥呢。
蘇陽照常生活,把莫名其妙多出來的這個人當空氣。但聶征宇終究是人不是空氣,他與蘇家格格不入的,帶著濃厚鄉土印跡的生活習慣,讓蘇陽心生厭煩。可蘇爸爸對這位故人之子分外寵溺寬容,但凡蘇陽稍微不那麼和善,就會討得一通批評。
兩個月過去,快開學的時候,蘇媽媽給了蘇陽一筆錢,讓她帶聶征宇去買手機。
蘇陽不樂意:「你怎麼不去?」
「你們年輕人對電子產品更了解一些。」蘇媽媽把臉一繃,「快去,別讓你爸看見你這副樣子。」
蘇陽老大不高興地揣上錢,去敲聶征宇的門。他好像是在時刻提防有人來找一樣,門開得飛快。他發現是蘇陽,怔了一下,囁嚅片刻,沒說出話來。
「換身衣服,我媽讓我帶你去買手機。」
聶征宇低頭看自己身上的格子襯衫和牛仔褲,小聲問:「這樣不行嗎?」他說話很慢,似乎是刻意把每個字都咬得清楚,避免冒出鄉下口音。
蘇陽翻了個白眼:「行。」怎麼不行,比小區門口賣燒餅的小哥都要土。聶征宇從頭到腳的行頭,蘇媽媽已經全都置換過了,但他總有本事精準無缺地挑出裡面最難看的。
商場一樓的電子產品大賣場,蘇陽領著聶征宇在各個品牌之間穿梭,詢問他有無喜好。不管她說什麼,聶征宇都說隨意。蘇陽不耐煩了,拿起一款往他手裡一塞:「那就這個了。」粉色外殼,還有一圈透明的呼吸燈,一看就是專門為女性打造的。
聶征宇憋紅了臉,許久才低聲問:「能……能換一個嗎?」
「你不是說隨意嗎?現在又不隨意了?」
蘇陽並非有意要為難,況且要是被父親發現了,自己也討不到好處。最終,她還是盡心盡力重新挑了一款:「現在男生都用直板機,直板機帥氣。」她抬頭看一眼聶征宇,「你覺得怎麼樣?」
聶征宇撓撓頭:「可以……謝謝。」
買完手機,時間還早,蘇陽把聶征宇帶去電玩城。聶征宇手足無措地跟在蘇陽身後,看她付款換代幣,看她把代幣塞進了投幣孔里,看她拿起電玩槍,揚頭問他:「沒玩過?」聶征宇老老實實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