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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她那麼開心,以為自己一時衝動做出的決定沒有錯——頂著家人反對,賠了幾千塊錢給原先簽約的那家銀行,毀約,然後再簽了天庭的合同。
一周新人orientation結束,輪崗培訓開始,她被分到公關部。從第一天開始,關博遠就對她表現出特別的關照,她隱隱覺得不妥,但一時還不敢確定。
「他總是喜歡走到我身後,彎下腰,湊在我臉旁邊,一隻手搭在我肩上,有時候還會摸我的頭髮,順著頭髮摸下去一直摸到腰……」沈拓回憶道。
「他第一次這麼做的時候,你就應該告訴我。」程致研打斷她的話,不懂她為什麼要忍耐。
她笑答:「因為我覺得你需要我在公關部,因為如果關博遠真的對我做了什麼,我就可以告到HR甚至法務部,幫你除掉一個宿敵,我很傻吧,後來想起來,真的是傻。」
那個時候,每一次看到關博遠,她都覺得緊張,他對她評頭論足,手放在她肩上,有時甚至在更曖昧的地方,讓她極其厭惡。
她其實可以抽身的,有無數機會提出辭職,找份別的工作重新開始,但她捨不得,因為只要留在天庭,就能看到程致研,他會對她微笑,跟她講話,教她許多東西,在她犯錯的時候溫和的說:It’s fine,let’s start from this point.甚至攬過她的肩,給她一個擁抱。停留在他胸前短暫的一秒,那種感覺,她很久都還記得。
所以她想,可以再等一等,等他開口說些什麼,等他們之間有了超出於上下級關係的交情,再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只可惜,她一直都沒有等到。
倒是關博遠一直都在跟她套近乎,請她去吃飯,或者去酒吧。她一貫拒絕,總是裝傻。直到關總失去耐性,覺得她不識抬舉,食古不化。
「我無所謂,真的,」她對程致研說,「因為我以為你誰都不愛,以為你很快就要走了,也不奢望你會為我破例。我想就瘋這麼一年吧,在遇到你之前,我這輩子都沒這麼瘋過。」
直到那個冬夜,最佳員工獎頒獎之後,她跟著一群人去酒吧慶賀。只是遠遠看著,她就知道程致研很開心。她特別喜歡看他把小杯的苦艾酒一飲而盡,再把空杯子擲到桌上,雖然她也明白,他的喜怒都不是因為她。他眼神執意炙熱,始終望著一個人,就是司南。
午夜過後,他們坐同一部計程車離開,她眼看著他和司南一起下車。其實,她早就猜到,早就明白了,但直到那個時候才不得不接受,他並非誰都不愛,只是不愛她罷了。
他們下車之後,她讓司機掉頭回去,在那間酒吧里喝掉許多杯苦艾酒,綠色妖精般的液體在她喉間留下嗆人的味道,就好像含著一枚生鏽的銅釘。她隱約記得有人過來與她調笑,帶她離開酒吧,手攬在她腰間,緊貼著她的身體。
她一半爛醉,另一半卻很清醒,想像著在城市的另一邊,另一張床上,也是相似的情形。那兩個人一定會比她快樂,這個念頭似乎有毒,讓她妒嫉的發瘋,想像他們肌膚相親肢體糾纏,轉而又覺得奇怪,帶著哲思發問,為什麼A會愛上B?B卻會與C在一起?剩下A落得像個傻子。
凌晨,漸漸酒醒,她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赤身躺在一張king size的床上,僅有腰間搭著床單的一角,幾步之外的落地窗沒拉窗簾,看出去就是歷峰大廈,黑黢黢高聳入雲。
「你們女人這種時候最可憐了。」身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她不用看都知道是誰,她下床跑進廁所,反鎖上門,站在淋浴龍頭下面,把水開到最大。但水聲卻怎麼都蓋不過關博遠說話的聲音,他敲門,也想要進來,嘻嘻哈哈的說:Absinthe就是這麼厲害,他曾見過兩個人喝高了,在二十四樓天台上做了整整兩個小時,也不怕掉下去云云。
她突然覺得噁心,跪在馬桶邊上翻江倒海的嘔吐。
28
那個周末之後,沈拓回到天庭上班,第一件事便是交辭職信給關博遠。
關博遠把信退還給她,試圖勸她留下,被她一口拒絕。
「真要辭職,就去找你真正的老闆。」關博遠揶揄她,說得倒也是實話,他們這一批MT雖然被分到各個部門輪崗,但實際上都是直接匯報給程致研的。
她討厭他這樣試探,好像摸准了她下不了決心離開。但如果不是他後來說的話,她可能真的就這麼走了。
「去跟他說啊,看他會不會留你,」關博遠激她,「他現在估計也沒心思管別的事情,順手就批了。」
沈拓聽他這樣講,仿佛被刺了一下,先是動氣,緊接著又品出些別的味道——關博遠說程致研沒心思管別的事,是指司南,還是另有深意?儘管不情願,她還是努力回想那天夜裡的情形,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在酒醉之後說漏了什麼話。
關博遠見她默默不語,走過來,又伸出手搭在她身上,輕聲道:「做夥計呢,最重要就是跟對老闆。」
她隱隱顫了一下,卻沒有抗拒。
說到這裡,沈拓抬起頭看著程致研,問:「你相信嗎?一開始我真的是為了你才留下的,只可惜後來事情慢慢就變了味道。」
女人其實是做不得雙重間諜的,做著做著就把自己給繞進去了。隨後的幾天,關博遠一點點把那背後盤根錯節的事情告訴她,他原本是W嫡系老臣羅傑的人,羅傑離開天庭之後,被調回香港當一個閒差,日漸勢微,但他關某人是第一等會鑽營的,趁著一次去紐約培訓的機會,央求羅傑牽線,直接勾搭上了老領導的老領導,終於如願以償的成了沃爾登家兩位公子的黨羽之一,因他就近在程致研身邊,可謂天時地利,一時頗受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