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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名媛到達天庭時,已近中午,由公關部和餐飲部出面接待。程致研曾與她有過一面之緣,收到消息,便也上去打了個招呼。
大雨稍歇,天依舊是陰的,歷峰大廈第八十四層,挑高七米,面積逾五百平的主宴會廳如神殿般華麗肅穆。
餐飲部來了一個宴會銷售經理,公關部則是關博遠親自出馬,近身陪伴。
何蘇儀遠遠看到程致研進來,便對他笑,朝他伸出雙手。程致研走過去,依著何名媛的習慣,與之擁抱吻面。
未及寒暄,便聽到大廳兩側的喇叭里傳出音樂聲,司南從舞台旁的控制室里出來。
到那天為止,司南被抽調到公關部幫忙剛好滿一周。憑她的伶俐,再加上查爾斯的那一層關係,程致研料到關博遠會對她特別優待,卻沒想到已經到了上哪兒都帶著的地步,心裡覺得有些好笑,但除了笑,又好像有些別的滋味。
司南看到他愣了愣,隨即淡淡一笑,那笑似乎意味深長,又讓他記起了早上電梯裡那一幕。
「何小姐覺得怎麼樣?」宴會銷售經理問何名媛,「我們這裡用的是跟歌劇院一樣的頂級音響。」
何蘇儀凝神細聽:「左邊那個位置好像有雜音。」
宴會銷售表示很迷茫,從來沒人質疑過他的V-DOSC系統。
「我未婚夫是發燒友,對這方面比較挑剔,婚禮上也會有些特別的節目,」何蘇儀解釋,又看看周圍幾個人,「你們真的聽不出來?」
程致研和關博遠都準備開口解圍,卻沒想到有人比他們反應更快。
「是有一點,我去叫工程部的技師過來看一下,應該只是設備調試的問題。」司南道,說完就去打電話找人了。
何蘇儀對這個態度十分滿意,她還要去電視台錄節目,所以先行告辭,留下婚禮策劃師檢閱其他項目,鮮花、桌布、舞台背景、菜色、酒水,不一而足。
臨別,她對程致研道:「看到Sylvia,代我向她問好。」
「……好。」程致研沒想到何蘇儀會突然提起這個名字。
Sylvia?
他從來不這麼叫,只說「她」,或者乾脆叫中文名字,陸璽文。
大約兩年前,W天庭籌建期間,陸璽文是來過上海的,在國際頻道做過一集訪談節目,採訪她的就是何蘇儀,兩人恐怕就是這麼認識的。
名媛走後不久,司南領著工程部的人來了。
檢查之後,技師很鬱悶,問:「一切正常啊,到底是什麼毛病?」
「別問我,」司南對他笑,指指自己的耳朵,「我戴助聽器的。」
程致研在一旁冷眼看著她,心想這妞兒還真是不簡單,方才反應這樣快,對名媛連聲附和,現在又能如此坦然的拿自己的缺陷打趣,實在想不通那天的例會上,她為什麼會對他的一句話那樣介意。
「找L-Acoustics公司的人來重新調試一下吧。」他交待了一句,就離開了宴會廳。
回到辦公室,便開始覺得頭痛,不知是因為何蘇儀臨走提到的那個名字,還是因為早上淋得那場雨。
8
當天晚上,程致研就病了,先是發燒,發到三十九度幾,第二天一早熱度退了,又開始重感冒。他對醫院有嚴重的心理陰影,沒有去看醫生,只請了兩天年假,在家休息。
那兩天裡面,他跟查爾斯通過一次電話,秘書給他送過一次東西,鐘點工來打掃過房間,臨走替他褒了一鍋雞湯。他吃了感冒藥,睡得醒不過來,整鍋的湯都燒乾了,如果不是吳世傑剛好過來看他,很可能會煤氣中毒就此掛掉。
「你看,我又救了你一次。」吳世傑居功自傲。
「要不是你,我也不會感冒。」他都不記得上一次生病是哪年哪月了。
「拜託,說話可不可以不要這麼gay,別人聽到會怎麼想。」吳世傑趕緊撇清關係。
他啞著嗓子大笑,他們倆被人當作是一對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吳世傑女朋友太多,他又一個都沒有,總之都是定不下來的人,也難怪別人那樣想。
臨走,吳媽又勸他:「你這個樣子,還是到酒店去住幾天吧。」
「都差不多好了,明天就回去上班。」他推脫道。
以他的職級,是可以在天庭有個長期的房間的,但這個特權,他從來沒用過。每天在那裡工作十二個鐘頭,有時甚至更久,戲都演夠了,總得給自己留個喘氣的空檔。
而且,他也很中意現在住的地方,建國前造的西式公寓,房間很大,地板踩上去咯吱作響,窗很多,窗邊繞著凌霄和爬山虎,陽台對著一個小公園,有些像記憶中小時候的那個家。鄰居大多是上了年紀的阿公阿婆,要麼就是喜歡搞殖民地情調的外國人,見了面都很熱絡,背過身誰都不認得誰。他覺得這樣很好。
兩天之後,程致研回去上班,工作堆積如山,一連幾天他都加班到很晚。
很快就到了周末,那天晚上,沈拓突然來辦公室找他。
他有一陣沒見過她了,同期的培訓生當中,最受mentor冷落的估計也就是她了。想到這個,他心裡多少有些愧疚,趕緊讓她進來坐,放下手裡的事情,耐下性子來問她:最近都做些什麼?怎麼這麼晚還不下班?
沈拓回答說,這一個禮拜都在做「大師計劃」的welcome package,因是第一次沒什麼把握,看了許多從前的資料,總算做完了,明天就要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