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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博遠讓你一個人做這個項目?」程致研打斷她問。

    「不是,」沈拓搖頭,「還有司南,關總讓我們兩個人寫一個草稿出來,然後給他審核。」

    「怎麼不見司南加班?」

    「她也加的,我們分工不同。」沈拓解釋,絲毫沒有貶低別人抬高自己的企圖。

    程致研對她的印象更好了,對她說:「先拿來讓我看一下吧。」

    她笑著說「好」,計劃書她已經列印出來,隨身帶來了,此行的目的或許就是來聽聽他的意見的。

    最前面是大師Freidman的背景介紹,任何一個百科網站上都能查到同樣的內容——Alfred Freidman,現年二十六歲,十一歲成名,獲過無數世界級大獎,簽下一個又一個天價唱片合約,一次接一次的環球巡演……

    而後是經紀公司向W天庭提出的要求:

    1.吃全素,廚房需單獨準備一套全新廚具,以免沾染葷腥。

    2.在餐廳用餐時,必須有單間,保證不受打擾,不與其他人同桌。

    3.飲用水只限指定牌子的礦泉水,以及指定年份的Krug香檳。  

    4.每天下午四點飲英式下午茶,大吉嶺紅茶,司康和青瓜三明治。

    5.床單一日換兩次,浴室頭裡放出來的水需經水質及酸鹼度測試。

    6.入住酒店期間,未經經紀公司安排,不簽名,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採訪,亦不能有任何身體接觸。

    ……

    看完這整整一頁,程致研笑問:「跟你們聯繫的是不是Freidman的秘書戴安?」

    「對。」沈拓點點頭。

    「戴安人很不錯,」他向沈拓解釋,「之所以提這麼多古里古怪的要求,是因為Freidman有艾森伯格綜合症。」

    沈拓有些意外:「司南在一個樂迷論壇上看到別人這麼說,原來是真的。」

    她們果然是分工不同,司南也是做了不少功課的。

    「Freidman每次去紐約,就會住在曼哈頓的W酒店裡,那裡的人都知道,他其實不難相處,只是很講究規則。」他試著寬慰沈拓。

    看得出公關部這次真的是動了一番腦筋的,給大師準備的房間是位於九十二層的「夕霧」套房,面積約兩百平,複式兩層,看正江景。為了保證安全和安靜,「夕霧」上下左右的房間都會被空出來,在Freidman逗留期間無人入住。  

    宴會廳的斯坦威鋼琴也將被搬到夕霧套房,供大師使用。那架琴是價值數百萬美元的古董,每移動一次都要請專家調音保養。但就算再麻煩也是值得的,這架花大價錢從索斯比拍得的古董琴,經Friedman之手彈過,媒體不可能不報導,天庭想不出風頭都難。

    所有這一切安排,在將要發給Freidman經紀公司的Welcome Package都有製作精美的照片,和詳細的英文介紹,文筆很不錯。

    「這一段是誰寫的?」程致研指著一段客房介紹問沈拓。

    她看了看回答:「哦,是司南。」

    「她一個人寫的?」

    「對,」沈拓就是這麼老實,「她說她只是抄了幾句艾米莉·狄更斯的詩,但我覺得她英文真的很不錯,筆頭特別好。」

    程致研笑了笑,並未多言,指出幾個措辭上的小問題,就把計劃書還給了沈拓。他想,這恐怕是個機會,讓關博遠知道,他不止會叫姐姐。

    9

    程致研的辦公室在七十九樓的西北角,只有一面是牆,其餘三面都是玻璃。已是深夜,天是黑的,沒有星星,天際線以下,遠近都是燈光璀璨的。房間裡只開著一盞檯燈,暖白色的光照著兩個人。  

    談完工作,沈拓仍舊沒有要走的意思。她到底不是長於此道的女孩子,盤亘了幾秒鐘,氣氛便有些尷尬。

    她來得的時候,手裡拎著一隻印著酒店LOGO的無紡布袋,方才說話的時候就一直放在腳邊上,沒有動過,直到此時才彎腰從裡面拿出一隻不鏽鋼保溫杯,放到他的辦公桌上。

    「這兩天總聽到你咳嗽,這是感冒茶,我讓家裡的阿姨煮的,我從小就喝,不苦,而且很有用。」她這個人就是這樣,會緊張,但不會慌亂,只是說話的語速變得很快。

    程致研有些意外,他與同事的關係一向很淡,而且,也無意改變。

    「太麻煩你了,」他對她說,「可惜我不大能吃中藥。」

    她知道他是在國外長大的,以為他不相信草根樹皮那一套,一時便有訕訕的。

    「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怕苦?」他笑著問她,想緩和一下氣氛,不至於讓她下不了台。

    「是我自己怕苦,總以為別人跟我一樣。」她也回了一個微笑,伸手拿起那隻保溫杯,放回袋子裡。

    她俯身下去的一瞬,細柔的燈光傾泄在她身上,襯衣領口露出一點鎖骨,顯得有些瘦弱。他看著她,有一剎那的感動,畢竟祖父去世之後,再沒有誰為他做過這樣的事情了。  

    他不想太掃她的興,就多解釋了一句:「我不能吃中藥,是因為胃不好。清熱的藥里常有黃岑,我一吃就會胃痛,痛怕了,所以不敢吃。」

    沈拓聽他說得這樣內行,倒被他鎮住了,笑了笑回答:「我還真不知道這裡面有沒有黃岑。」說完就拿了東西,告辭走了。

    第二天一早,她又來了,仍舊是那隻保溫杯,放在他桌上。

    「這次是我自己泡的,」她對他說,「桑葉、菊花、薄荷、甜杏仁和竹葉,沒有黃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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