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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十三個新MT就被分到各個部門開始輪崗培訓。
決定去向之前,查爾斯對程致研說,想讓司南從房務部開始輪崗,又玩笑般的叮囑,對他的新徒弟要多加關照。程致研便也玩笑般的應承下來,告訴房務部準備接收。
人事部很快就把司南的一干資料發給了房務部總監胡悅然,同時也抄送了程致研。
胡悅然是個年近四十的女人,曾經是管家部高級經理,程致研升副總之後,她便也跟著升了一級,雖然共事時間不長,但多少也能算是他的舊部。此人一向懂得看山色,很快就來向程致研請示,該把這個培訓生放在哪兒?
「姐姐,你說放在哪兒比較好?」程致研又把問題拋了回去。
「要麼禮賓部?」胡悅然也不確定。按道理來說,如果真要關照,應該放在禮賓,比較體面,學的東西也多。
「已經有兩個培訓生在禮賓部了吧。」程致研提醒。
「對,兩個男生,彭偉和李星翰。」
「那把她放在別的部門吧,沒必要都擠在一塊兒。」
胡悅然是何等伶俐的人物,立刻會意:「嗯,她一個女孩子,身體又不好,禮賓那邊夜班多,還是管家部壓力小一點。」
就這樣,司南被扔到了管家部。
在大多數酒店,管家部一干人等均在地下室出沒,不管是女傭還是經理都有個諢名叫「地老鼠」。天庭沒有地下室,但管家部依舊在金字塔底。
對於司南,程致研其實並無意給她小鞋穿,他想看的只是查爾斯的反應。
他與查爾斯之間的交情不是一年兩年了,知道此人是在脂粉堆里混大的,一時興起看上個妞兒是常有的事。但他也很清楚,查爾斯是個不錯的老闆,腦子一向很清楚,處世也極有分寸,決不至於玩火玩到工作的地方來。現如今如此鄭重其事的把這個司南交到自己手上,事情恐怕不會那麼簡單。而且,他這樣做對查爾斯也並非不能交待,不是讓關照嗎?工作相對輕鬆穩定,極少需要值夜,也算是一種關照。
於他意料之外的是,查爾斯並沒發表任何意見,司南也太太平平的去管家部報到,非但沒有怨言,看到他便笑意盈盈的打招呼,叫他一聲「大師兄」。
不過,事實證明他的預感總是對的,司南在管家部上班的第一天就出了么蛾子。
就跟所有新員工一樣,她上傳了一張自己的照片到集團內網的員工名錄上面,按規定應該上傳著制服或正裝的正面大頭照,但她的那張照片裡卻是身穿衝鋒衣,站在一座異國寺廟前,肩上還趴著一隻猴兒。
這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只要換一張照片就行了,卻不知為什麼這麼走運,被集團董事會辦公室的檢查小組查到,一封信從紐約發來,通知她本人儘快更換符合規定的照片,同時抄送了查爾斯、程致研,以及她在房務部的直屬經理。
司南的回信卻沒有多少愧意,反而洋洋灑灑寫了一長段,建議董事會修改這個規定,作為一個以酒店及旅遊業起家的環球集團,應該推崇世界主義,而非端著架子擺出一副萬年不變的職業形象。
因為時差的關係,又過了一天,紐約的回信才到,不出意料的官面文章,感謝司南的建議,承諾將提交董事會商討,但規定就是規定,正式修訂之前還是得遵守。
查爾斯隨後也寫了封信給司南,沒有責備,只有調侃,恭喜她入職第一個禮拜就引起集團董事會辦公室的注意。
司南這才順杆下台,蠻有風度的回信致謝,並把員工名錄上的照片改成了工作證上的大頭照。
程致研看著這一來一去的電郵,心裡卻有些特別的感觸。難於解釋為什麼,他在司南換掉那張照片之前,把它存了下來。他知道照片裡的寺廟是加德滿都城外的斯瓦揚布寺,幾年前他也去過一次,或許也曾遇見過那隻趴在她肩頭的猴子。照片裡的她皮膚曬得微黑,雙頰有悅人的緋紅,一副墨鏡遮住眼睛,看起來就如身後澄藍的天一樣大膽而銳利。
那個人或許也曾是這樣的吧,同樣年輕美麗,眉宇間有著錚錚的朝氣,款款走進那間俯瞰曼哈頓中城的辦公室,與坐在櫻桃木辦公桌後面那個暮年的人對話。他知道自己只是胡思亂想,僅此而已。
僅僅幾天之後,又出了一件事,竟然又是跟司南有關的。
那一日清晨,兩個禮賓部的人下了夜班,看見查爾斯的車停在歷峰大廈樓下,一男一女正坐在車裡喝咖啡吃三明治,有說有笑,十分親密,而那兩個人就是查爾斯和司南。因為車剛好停在商場區蒂芬尼店招外面,便有人戲稱是「蒂芬尼的早餐」,很快傳的沸沸揚揚。
對這些傳聞,兩名當事人的反應都十分高段,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任其自生自滅。
程致研每天上班都到的很早,卻未曾有機會撞見這風雅的場面,唯有一次,他推著自行車走進辦公區的門廳,看到司南正站在門外花壇邊上,身上是白色襯衫和黑色半裙,制服外套搭在胳膊上。她身邊站著兩個年紀很輕的男孩子,看身上制服應該都是禮賓部的行李員,其中一個遞給她一支煙,低頭替她點著。她朝他笑了笑,抽了一口,夾在指間。她抽菸的樣子沒有絲毫做作,反倒帶著幾分痞氣,襯衫領子解到胸口,一副不良少女的樣子。她隔著玻璃看到程致研,朝他揮了揮手。一時間,她面前白煙氤氳,眼睛裡仿佛透出一絲清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