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頁
所謂事業,所謂金錢,程致研始終不是看的很重,但逸棧不一樣,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做成一件真正值得一說的事,最初創建逸棧的念頭始於一段他珍視的回憶,對於他來說有非同一般的意義。
而且,即使他本身願意放棄,公司還有其他股東,除去吳世傑、陸璽文,其他幾個人也都是與他合作愉快,關係良好的朋友,因為他的個人原因造成他們的損失,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情況。
他打電話給沈拓,問她:「你要什麼?」
「那要看你能給我什麼了。」沈拓回答,聲音木木的,聽起來和平常有些不一樣。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但程致研還是覺得有些意外,看來沈拓真的是想把他逼到退無可退,再來跟他討價還價,目的不過就是撈一筆好處走人。他不禁想起多年來的彼此間的信任,突然覺得原本就是毫無根基的,到頭來落到這個地步,似乎也不奇怪。
他沉吟片刻,說了一個數字。對於一年零三個月的婚姻來說,這筆錢並不算少,沈拓應該也很清楚,他並不是想隨手打發了她。那是他手頭所有現鈔,以及能夠立刻變現的財產的總和,他絕大部分的錢都投在逸棧上面,所以一時三刻能拿出來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沈拓並未立刻答覆,說要去諮詢一下律師,再給他回音,緊接著便把電話掛斷了。
程致研聽她全然是公事公辦的口吻,便知道事情沒有那麼容易解決。果不出其所料,他第二天就收到她委託律師擬的析產協議,條目很簡單,根本沒有涉及他私人名下的零碎財產,只是提出要他在逸棧所有股權的一半,否則一切免談。
這個條件,他之前也猜到了,但總想著她不會做這麼絕,因為轉讓股權需要經過其他股東同意,按照眼下的情勢,她這樣提出來就等於是談無可談了。
吳世傑作為逸棧的另一個大股東,對她一向就無好感。陸璽文也是一樣,除了在他們剛結婚時,見過幾面,送了些首飾給她,兩人根本沒打過幾次交道,現在突然獅子大開口,以陸的性格絕對不會讓她如願。至於其他董事和股東,或許曾經還對她心存信任和尊重,但經過這次公關合同招投標的烏龍事件,也一定是全然改觀了。程致研是逸棧的控股股東,他手上所有股權的一半也不是一個小數目,如果真的給了沈拓,她就將一躍成為大股東之一。那些原本就對她有意見的股東根本不可能同意這一提議,但真要折現給她,也沒人能一下子拿出這麼一筆錢來,最終結果很可能就是一直拖著,拖到拖不起的人認輸為止。
程致研這方的律師看過那份協議之後,一語道出天機:「她明知不可能,還這樣提出來,要麼就是不想離,要麼就是瘋了。」
吳世傑也在一旁,立刻接口道:「可千萬別是瘋了,否則更離不了了。」
程致研聽著覺得刺耳,他身邊的人尚且有那麼多非議,外面的流言蜚語更不知會多到怎麼樣的地步,沈拓在公關這一行也算做是扎紮實實地做了三五年了,各路媒體頗有一些口舌和耳目,她要是想散布點什麼消息,他也沒有十分把握能把影響降至最低。
而重中之重的是,他不是一個人,還有更重要的東西要去保護,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司南和默默被牽扯進這件污糟的官司里,受到任何傷害。他也不能確定,沈拓是否知道默默地存在,卻有一種莫名的預感,也正是這預感促使他拋下懸而未決的離婚訴訟,臨時決定飛去香港。
24
離開機場之後,程致研給沈拓打了個電話,鈴一直在響,但始終無人接聽。
他掛斷電話,在機場租了一輛車,去中半山找司南,按過門鈴之後,卻是保姆出來開的門。那個四十多歲的廣東女人還認識程致研,告訴他大小兩個東家都不在,司南是加班還沒回來,默默則是被外婆接走了,今晚不會回來住。
程致研又打電話給司南,得到的回答也差不多。她正在公司開會,身邊應該還有其他人,話說極其簡略。
「我現在過去找你。」他對她說。
「不行,」她一口回絕,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繼續說下去,「你現在過來歷星不合適,在我家等吧。」
果不其然,消息已經傳到這裡了,她突然加班開會,應該也是因為逸棧投資項目的變故。
還有人等著她回去做事,她沒再多說什麼,就把電話掛了。從她的聲音里,程致研聽不出她的態度,只知道自己有一種從未有過堅決,無論她是否願意與他重新開始,無論付出多大代價,都不能繼續這樣錯下去了。
他沒進屋,坐在車裡又等了一個多鐘頭,才等到司南回來。她帶他進屋,讓他在客廳坐,跟他說了說歷星幾個合伙人現在的意思。和他之前料想的一樣,眼下關於逸棧的流言越來越多,越傳越離譜,她不得不花更多力氣去說服她的頂頭上司,乃至司歷勤,這個項目還有繼續做下去的價值。
程致研打斷她的話,看著她說:「這些都不重要,沒有什麼不可以放棄的。」
「你可別以為是為了你,這本來就是我項目,我也不想半途而廢。」她笑答,說完就從手提包里拿了幾張光碟出來給他。
「這是什麼?」他問。
「答應過你的東西。」她回答,把光碟放進電腦驅動器,打開來給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