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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她似乎回過神來,「輸液輸完了就可以出院了,不用轉去產科。」
他明白她的意思——這個孩子她還要繼續留下去,靜了片刻才又開口問她:「你這樣做有意義嗎?只為了跟我過不去?」
她終於抬起頭來看他,看了很久,突然就笑了:「你不用來跟我說什麼意義,我做的很多事都是沒意義的,你走吧,這個小孩你不用管,至於離婚協議,你去跟律師談。」
她說的有道理,他舉起手碰了碰床位的金屬欄杆,終於還是轉身走了,心裡卻是五味雜陳。他原本就知道,沈拓是在賭,而現在她擺在檯面上的賭注比之前更重。按照醫生的說法小孩未必能活到足月,而月份越大,引產的風險就必定越大,即使孩子真的能活到足月,生下來也是嚴重殘疾,到時候付出的代價可能更大。
他不禁去想,如果他們沒有結婚,事情就不會壞到現在這個地步,或者把時間的奇點繼續往前推,五年前,如果他沒有遇到沈拓,現在的她會不會過的快樂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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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的那幾天,司南都在忙碌中度過,先是與程致研一起準備了許多的數據,把原本那份考察報告擴充的更加紮實,然後就是車輪戰似的開會,企圖說服歷星內部那幾個老闆,以及與這個項目相關的其他投資人。畢竟都是生意場上資深老道的人物,所有人都相信逸棧的眼下的經營狀況良好,也看好它的前景,但僅潛在訴訟風險這一項,就足夠讓他們捂緊腰包,望而卻步。
除了歷星之外,曾經蜂擁而上想在逸棧第二輪融資中分一杯羹的投資人此時的心態也都差不多,一個個的都想暫時觀望一下,看看事態發展的方向再做決定。在這些旁觀者眼中,歷星的態度十分關鍵,因為歷星已經在這個項目上投入了一些人力物力,也對逸棧做過實地調查,旁人總以為他們對此次風波的內情有更深的了解,如果歷星決定繼續,就會有更多人對逸棧重拾信心,如果歷星退出,保不准就有更多人落井下石。
司南自然也很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到最後不得已只能開口向司歷勤求助。
司歷勤頗有耐心的聽她說完,卻並未立刻答覆,只是淡淡道:「你入行這幾年,頭一次看到你對一個項目這麼上心,上次跟你說的話,看來還是沒有聽進去。」
司南不想跟他再繞圈子,直截了當的問:「你是不是都知道到了?」
司歷勤沉默片刻,才嗯了一聲:「一眼就能看出來,默默跟他長得很像,而且,你們曾經在天庭共事。」
儘管早有準備,司南還是愣了一愣,不知道司歷勤心裡究竟做何打算,她字斟句酌的解釋:「過去的事情我們倆都有責任,你不要對他這個人有什麼成見,影響對逸棧的投資決策。」
整個歷星上下,或許也只有她敢這麼對司歷勤講話。司歷勤倒笑了,反過來問她:「呵呵,這麼快就把這句話還給我了?」
「在商言商罷了。」司南回答。
司歷勤卻還是那句話:「既然我對你這樣要求,我自己必定會做到,眼下的決定的確是出於對潛在訴訟風險的顧忌,並非我個人的好惡,你不如去找查爾斯,他是酒店圈子裡說話有些分量的人物,如果W表示要領投,或許就有人會跟著賭一把,相信效果絕不會比歷星差。」
司南知道她老爸的脾氣,話說到這份上已經到底了,再多說無益,而且找查爾斯幫忙未必不是一條出路。她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就打電話給她師傅。電話是查爾斯的秘書接的,說老闆正在開會。司南只能留下口信,又埋頭苦幹。
入夜,大堂前台打電話上來,說樓下有人找她。她第一反應以為是查爾斯到了,有些奇怪為什麼不直接上來,查爾斯對這棟樓是熟門熟路的,有這裡Executive通行卡,二十四小時進出自由。直到前台把電話交到訪客的手上,她才知道在樓下等她的那個人竟是顧樂為。
「是我。」他自信不用自報家門,只對她說了簡簡單單兩個字。
她心中一動,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來找她。自她與程致研返回香港的第二天,顧樂為給她打過一個電話,請她去和他父母飲茶,那之後他們已經整整兩周沒聯繫過了。眼下的情況,司南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解釋,他似乎也猜到了幾分,給她時間,沒有主動找過她。她心裡感激他這樣做,卻也很清楚,憑他們之間的交情,不可能就這樣不言不語不清不楚的散了。
「去四樓天台等我好嗎,我馬上就下來。」她想了想,這樣對他說。
「好。」他回答。
四樓天台正對著維多利亞港,白天是一個露天茶座,入夜風很大,已經沒人了。此時已是十月了,即使是在香港,夜裡也有了幾分涼意,司南只穿了襯衣半裙,不禁抱緊了雙臂,顧樂為見她這樣,脫□上的米色風衣,不由分說地把她裹在裡面。風衣的襯裡還帶著一些他的體溫,她來不及推辭,那溫度便已將她裹挾。她看見他裡面穿的竟是手術間的藍色制服,像是匆匆趕來的,一時間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等到他開口,卻是完全不相干的話。
「你回香港那天,我去機場等你了。」他對她說,聽起來有些突兀。
她有些意外,不知道怎麼接口,只能等他說下去。
「我看到你們了,那個就是默默的爸爸吧?」顧樂為問她,語氣倒還是很輕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