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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邊安靜了許久,沒見他進來,一個玻璃杯子發狠地摔碎在了地板上。
然後是梳妝檯上的東西被稀里嘩啦地亂砸一通的聲音。
趙平津默默地在客廳站了一會兒,回到書房,坐了許久。
凌晨一點一刻,偌大的公寓內完完全全變成了一片安靜。
趙平津拿起車鑰匙,出了門,車子從車庫駛出,他把車窗開了,深秋的風吹了進來。
一陣一陣的,都是涼意。
車子開在凌晨首都的心臟之地。
途徑天安門東,在路口轉了個彎兒,身後筆直的長安街上燈火通明,沿著建國門外大街,抬頭望去,不遠處高聳著的一幢天際高樓,頂層幽幽的一點紅光。
雲層遮住了天空,沒有一絲月光。
心裡變成了一片荒涼空曠的廢墟,雪茫茫的白,寒風吹過去,又呼嘯著卷回來。
趙平津駛近了柏悅府停車場的南二出口,那麼多個夜晚,他會駛進車庫,上樓去,在她的房間裡坐會兒,或者工作會兒,有時不知不覺,就耽擱到後半夜了。
今晚他沒有停車,開過了南門,經過柏悅酒店西門,他曾經在前面的樓下等她。
他記得她從計程車上走下來的樣子,穿了件暗花旗袍,身姿嫻靜柔美,臉上的表情,卻極為冷漠。
那時她是屬於他的,拍完戲從穿越大半個京城從郊區進來,只為了陪他吃頓飯。
趙平津心底一抖,突然發了狂似的踩油門,夜晚的街道寥無行人,周圍幾輛車的喇叭聲刺耳地亂成一片,他置若罔聞,心臟隨著加速狂亂地跳,擺脫了痙攣的窒息感,一路風馳電掣,在眼前的一盞紅燈前,一腳猛地踩住了剎車。
冷汗濕透了身上的襯衣。
他交通燈前默默地調轉車頭,往建國門開回去。
郁小瑛人是醒著的,紅著眼坐在臥室的床上,見到他進來,一瞬間有點慌亂。
興許是沒想到他會回來。
他常常半夜離開家,看來她都是知道的。
趙平津走過一地的狼藉,站在床沿,伸手抱住了她。
郁小瑛嗚嗚地哭泣。
趙平津把她攬進懷裡,仰了仰頭,忍住了心底的隱痛,他啞著嗓子說了一句:“瑛子,對不起,咱倆好好過。”
周四早晨上班,賀秘書進來敲了敲門:“趙總,郁董找您。”
趙平津聽到了,還愣了一秒。
他起身去郁衛民的辦公室,電梯上行到上面一層董事辦公室,郁衛民的秘書給他開了門。
趙平津客氣地問:“郁董,您找我?”
趙平津的神態是恭敬有禮的,也是公事公辦的,整個集團都知道這一層翁婿關係,但在公開場合,兩人都是一向的公私分明,郁衛民也很少單獨找他。
郁衛民擰上手中的鋼筆,示意他坐。
這一次他丈人談的是私事:“瑛子昨兒回家,悶悶不樂,她媽媽問了她半天,她什麼也沒說,她媽媽也是關心你倆,讓我問問,小兩口鬧矛盾了?”
趙平津臉色絲毫沒變,仿佛料到遲早會有這這麼一問,他只緩了緩,放低和了姿態和聲音:“應該沒有,可能這段時間忙了點,疏忽她了。”
郁衛民也不愛管兒女私事,但對於這唯一的掌上明珠的婚事,卻不能不提留點神兒,趙平津的工作能力和家庭背景那不用說,那是京城裡數得上名號兒的,當初能跟趙家結上親,他跟妻子都是十分滿意,只是這人的驕縱放肆也是出了名的,按說結了婚理應收心了,但妻子就怕閨女拿不住他,郁衛民不能不出面敲打敲打,他擺出了親切的長輩臉孔,語調也和藹了幾分:“舟兒,年輕人新婚,磕磕絆絆是難免的,你們這些孩子都打小就認識,我們長輩也熟悉,時間長了,感情深了,自然就好了。”
趙平津順從地說:“讓您和媽媽擔心了,我正打算今天接她下班,好好陪陪她。”
郁衛民終於滿意了,含著笑點點頭:“行,你工作去吧。”
趙平津起身告辭,回到自己辦公室,沈敏正在辦公室門前看著表等他,今天他有一整天的行程,有兩個工程項目要視察。
秘書給他穿上西裝外套,趙平津一邊往外走一邊跟沈敏說:“推掉晚上應酬,我六點要回來。”
沈敏跟在他身後,頗不同意地道:“六點太趕了,路上都得兩個多小時,這樣只能把下午視察時間提前,您中午沒時間休息……”
趙平津回頭,冷著臉略帶了慍色:“小敏,這是命令。”
沈敏立刻噤了聲。
下午六點二十分,郁小瑛下班走出辦公大樓,看到單位的院子裡頭,停著一台熟悉的黑色大車。
趙平津看見了她出來了,從車上下來,喚了一聲:“瑛子。”
郁小瑛瞧見他,略有驚喜地道:“哎,你怎麼來了?”
趙平津站在她身旁,對著和她一塊兒的同事客氣地點點頭:“接你下班唄。”
她的丈夫,高挑瘦削,深灰西裝外套,白襯衣配暗紅色提花領帶,英俊面容稍顯蒼白,矜持穩重,風度十足。
周圍的女同事嘻嘻哈哈地打趣了幾句,目光好奇中混雜著羨慕。
郁小瑛伸出胳膊,緊緊地挽住了他的手臂,神采飛揚地跟同事揮手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