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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她醒的很遲,天氣不好,沒有陽光,灰色的日光讓她感到從未有過的清冷和寂寞,好像有種自由而簡單的東西在跟她說再見。她還依稀記得那些夢境,不管是真的發生過的,還是想像中的,她記得那些爭吵,甚至知道自己差一點就叫出了聲。有那麼一瞬,她發覺自己其實是很賤的,無數次想回到他身邊去,忘記過往的一切,放棄所有立場,只要他還要她,只因為他們有太多事情還沒來得及一起做,翹首迎接第一場雪,或者只是在在一起過一個無所事事的下午。
傍晚,葉思明拉她出去吃飯,一間熱熱鬧鬧的廣式茶餐廳,那麼巧等位子的時候,她一眼就看到他出現在門廳的大屏幕上。那是一個訪談節目,應該就是最近拍的那一個。他向來是很上鏡的,不明就裡的人很可能當他是個演員,但侃侃而談的卻都是些更堂皇的話題。
「……當時,法國時裝工會很希望能有中國設計師加入巴黎時裝周,但是他們發現在中國要找一個商業成功,又是設計師主導的品牌很困難。那個時候,KEE剛剛成立一年多,毫無經濟基礎,但我們還是決定試一試,幸運的是第一次是春夏系列,籌備時間比秋冬系列充裕,中間也沒有什麼大節日。我們的經濟條件其實有點勉強,但我覺得這是個機會,也是我的夢想。我們所處的環境不是很好,幾乎所有花的起一萬塊錢買一件衣服的人都覺得中國的品牌總是不如外國的。參加巴黎時裝周,一個是出於宣傳考慮,一個也是想告訴年輕人,我們在世界上不一定比別人差……」
蘇敏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他竟然在回憶那段日子,她最有幹勁、最開心、最珍視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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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我看到幸福如何阻礙了人的前途,就慶幸自己曾經歷深沉的不幸。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能讓我與其他人交換命運。
——Coco 插nel
從三月到四月,時間一晃而過,眼看著那個大日子就要到了。蘇敏那十五套衣服完成得很順利,最初的設計稿就破天荒地讓矢田瑪麗安說了一句:「快兩年了,這回你總算做出了一點有趣的東西。」
同班的許多人都聽見了這句半褒半貶的評語,甚至還有人公開表示萬般的羨慕。這算是好話吧?蘇敏也只是將信將疑。她自嘲的想,自己可能確實有些進步,不為別的,只因為矢田最鍾情的黑暗,她終於見識過了,或許,再也回不去曾經平淡卻澄淨的樣子。
考試的前一天是最後試裝的日子。從一大早到天黑,三年級的大工作間裡來來去去的都是人高馬大的模特和焦頭爛額的學生。蘇敏自然也在其中,她對模特總是客客氣氣的,但卻不苟言笑,除了工作也想不到還能有什麼別的瓜葛,走出工作間便沒有任何交集。
但老對頭簡妮則截然不同,簡妮是江湖上混慣了的角色,之前在電視台參加真人選秀時,替人設計婚紗做西裝、禮服的事情就沒少攔,藉此跟一眾編輯、主持人、嘉賓小明星都混得很熟,那功夫修煉到現在已如火純青,只要她願意,跟誰都能自來熟。
蘇敏的十五套衣服里有近一半是男裝,自然也選了好幾個男模,其中有一個叫曹小兵的,不知什麼時候跟簡妮攀上了同鄉,一口一個「姐」叫得起勁。蘇敏看那廂里呼朋引伴,自認情商不及人家高,但也絲毫沒有要朝那個方向努力的意思,只是不以為然的皺起眉頭,把那個什麼曹小兵叫回來做正經事。
那天晚上,她和葉思明一直忙到十點多才離開學校,走之前把各自的衣服仔細整理好,套上防塵袋,掛在滑輪衣架上推進工作間一側的儲藏室。那個鐘點,大樓里的新風設備都已經關了,D-sign那一層卻還是燈火通明的。她們倆還算走的早的,剩下的人還在如火如荼的奮戰著。
第二天,蘇敏醒的很早,睡的少,精神卻很不錯。過去一年多的時間裡,那麼多的實戰已經把她的神經鍛鍊的很粗了。她甚至覺得,就算第二天要殺頭,頭天晚上她照樣能吃能睡。
整個年級的考試差不多要進行一天,學生們按照事先抽籤的順序做展示。不知是倒霉還是走運,沃利抽到第一個。葉思明是上午的最後一個,蘇敏排在下午那一撥的第二個,雖然時間充裕,她們倆也一大早就去了學校。到了之後才發現差不多所有人都早早的來了,要麼在大工作間裡做著最後的準備工作,要麼就在化妝間排著隊搶髮型師和化妝師。
九點整,沃利忐忑不安的帶著他的模特進了考場,半個小時之後,又垂頭喪氣的出來了。眾人見他明顯情緒低落,連忙湊上去問怎麼了,裡頭什麼情況?
「被矢田罵了,拉芙熱今天也發彪了,」沃利回答,說完又揮揮手,假裝無所謂的笑,「不管了不管了,反正我是要回廣東幫家裡看工廠的。」
當天參加打分的老師總共五個,其中就包括矢田瑪麗安和拉芙熱。矢田平常就是出了名難對付,從她嘴裡很少能聽到一個「好」字,大家都習慣了。但拉芙熱一向是個很social的人,不管心裡的真實評價如何,面子上總是很好看的,幾乎所有人都被她誇過,每個人都是「天才」,都是「明日之星」,但今天,估計從她那裡也聽不到什麼客氣的好話了。大家一聽都有些慌了神,加倍混亂起來。
蘇敏也覺得緊張,等在化妝室外面,好不容易搶到一個空檔,讓自己的那幾個模特坐下來化妝做頭髮。她挨個數了下人,卻發現那個曹小兵又不見了,打他的手機,才知道此人又跟他簡妮「姐」在設計樓後面的空地上抽菸聊天呢,被叫回來還是滿臉的不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