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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他臉上漸漸沒了玩笑的神情,不好意思起來,伸出一隻手遮住他的眼睛:「行,說吧,我保證不笑你。」
他拿開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吻下去,吻了很久,但終於什麼都沒說。
在那個吻的間隙,蘇敏想起媽媽,還有阿爾諾。她感到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孤獨,那突如其來的空曠感讓她急切的伸出手來抱緊他,好像這世上只剩下眼前這一個人。我現在只有你了,她在心裡說,請好好的、永遠的愛我。
一周半的假期飛也似的過去了,兩人回到巴黎,上飛機之前又跟凱薩琳見了一面。
凱薩琳請他們吃了一頓簡餐,飯桌上的氣氛很是輕鬆,幾乎沒談什麼工作上的事情。蘇敏開開心心的說著諾曼第海濱的景色,還有玩趴板衝浪的經歷,也顧不上在凱薩琳面前避諱什麼,繪聲繪色地說方書齊第一次帶她下水,在岸上看覺得風浪不大,親身體驗才知道那浪頭的力量,海水淹到到胸口左右,浪挾著巨大的力量洶湧而至,在他們身邊轟然綻開,浪退時,似乎有一股更大的力量拖著她走,她早把那些訣竅忘在腦後,只知道緊緊抱住方書齊,弄得兩個人都差點淹死,趴板也不知上哪兒去了。
凱薩琳微笑著聽她說完,看起來難得的平和溫柔。直到那頓午餐結束,蘇敏去洗手間,在鏡子前面補妝的時候,凱薩琳也進來了,笑著對蘇敏說:「可能是我後知後覺了,今天才知道你們在一起了。」
蘇敏被說得紅了臉,心裡卻也納悶,如果真是今天才知道,那天展覽上說「我把她照顧的很好吧?」那個「她」又是指誰呢?
凱薩琳打斷了她的神遊,話鋒一轉:「你們都很年輕,也都很聰明,你和他在一起很好。但是,我希望你能記住,所有人都可以墜入愛河,但只有極少數才能做出一番成就。你不應該像普通女孩子一樣,每句話都關於男朋友,說什麼你有多幸福,你們找到彼此又是多麼的幸運,你可以做更多、更重要的事情。」
蘇敏覺得被人穿了心思,勒阿弗爾那一夜之後,她真的一直在想著自己有多幸福多幸運,飄飄然的仿佛在雲里,願意做一切來取悅他,只為聽到他失控時發出的喉音。凱薩琳的這番話讓她多少有些小慚愧,轉念卻又覺得自己這樣也是無可厚非的,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喜歡把戀愛、家庭,以及溫情和幸福放在事業的對立面,但現實真的是這樣嗎?蘇敏不信這個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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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設計中,有一半是有節制地發揮想像,有百分之十五是完全瘋狂的創意,剩下的則是為了麵包和黃油的設計。
—— Manolo Blahnik
辭別了凱薩琳,蘇敏和方書齊又飛過幾千公里,回到炎夏的上海。D-SIGN的新學期還沒開始,她幾乎所有時間都耗在KEE的工作上,日子似乎又恢復到原來的樣子,但仔細體會卻又和從前的不同。
工作室里不斷有軒雅集團的人出入,有一些只是臨時過來開會,也有不少是正式外派來工作的。雖沒有什麼明確的職級之分,但巴黎人的地位總好像比KEE的老員工高那麼一點似的,說話的底氣也更足些。
許多事情變得比從前更複雜,也更敏感了。每每有意見相左,或者利益衝突的時候,KEE原先那些老員工總是習慣性的找方書齊或是戴維梁做主。蘇敏經常聽戴維梁背後抱怨,罵得最多的就麗塔,說「這女人太過分了」,而且「越來越過分了」,當面卻還是對麗塔十分客氣,無論什麼事都要讓她三分。相比之下,方書齊沒這麼兩面派,但也沒有從前那樣隨性了,凡事都要考慮兩方面的意見,做出折中的決定,而這種「折中」往往是以KEE方面的退讓收場的。
蘇敏當然不喜歡這種局面,卻又不得不承認這是把事情做成的唯一辦法。她心裡想,這就是所謂的成熟和城府吧,自己是不是也該學著點呢?
八月中旬的一天傍晚,方書齊神秘兮兮的開車帶她出去,逆著晚高峰的車流穿過城市中心,一直開到浦東金融區一棟新竣工的大樓下面。兩人進了大堂,一個穿藏藍色西裝的房產經紀已經在等他們了,遞過名片,熟門熟路的領他們上三十六樓。蘇敏這才知道是帶她來看新辦公室的。之前她和戴維梁已經找了幾個地方備選,但不是租金貴了,就是樓太舊,設施不好,一直都沒決定。
眼前這棟樓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可心,大堂里貴雅的米色大理石光華可鑑,通向電梯廳的金銅色刻花裝飾門少說也有十多米高,氣勢逼人。電梯升到三十六樓,這一層尚未裝修,頭頂上是盤根錯節的管線,水泥地面泛著一層浮灰。
經紀一路走一路給他們介紹:「三十六、三十七層總共兩千平方米,這兩個樓面在我們這裡算是比較特別的,電梯進門的地方挑高十幾米,可以做一個空中lobby,夜景非常漂亮,華榭和DBS也來看過……」
方書齊跟蘇敏說笑:「一般人對女朋友表衷心也不過就是百十來平的房子,你看我這手筆大多了吧?」
蘇敏也沒正經:「大是大,可你這是租的,而且租金還不一定有著落呢,可別到時候讓房東趕出來,我這人從小沒什麼安全感,你可千萬別玩這麼大。」
經紀聽他們這麼說,以為這兩人耍他玩兒呢,臉上閃過一絲不悅,總算很有素質的控制住了。蘇敏他們趕緊收斂了一點,方書齊問了問價錢,經紀說了一串數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