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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裡,周珩心裡跟著一緊。
許景昕的分析,剛好和她剛才蹦出來的那個念頭吻合,那就是——梁峰已經將自己的底牌全都揭給她看了,可是卻沒有強求她一定要聯手對付許、周兩家,甚至沒有說「你回去好好考慮」這樣的話,就那樣輕巧的讓她離開。
其實當時周珩就有點起疑,但因為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她在那一刻滿腦子想的都是母親和小白樓,根本無暇細想梁峰的用意。
如今回頭一看,再結合許景昕的分析,她這才意識到,梁峰要的根本不是她立刻做決定,因為她會不情不願,而他之所以不著急,是因為要一步步布局,逼她迫於形勢,在沒有其他選擇和退路的情況下,不得不與他聯手。
思及此,周珩醒過神,又一次看向面前的碗,仿佛看到了自己。
而這時,許景昕也拿起一隻筷子,輕輕敲在碗的邊緣,說:「現在這個碗已經在桌上了,周圍團團圍住了,它要跳出去,就只能摔到地上,徹底粉碎。」
這話落地,周珩倏地抬眼,對上許景昕。
好一會兒,兩人都沒有說話。
直到周珩問:「如果我既不想成為下一顆被撬動的棋子,又不想摔在地上呢?」
許景昕微微笑了下,搖頭:「有很多事自己都是沒得選的,就像我的腿。」
周珩安靜了一瞬,跟著又問:「那如果我假意合作,讓他們以為我也被撬動了,再隨機應變,尋找其他的出路呢?」
許景昕收了下,低聲說:「這是一招險棋。玩好了,是在玩心跳,拼人品,鬥智商。玩砸了,就會兩邊都得罪,得不償失。」
說到這,許景昕又拿起剛才那根筷子,說:「還有,你忽略了一個人。」
周珩問:「誰?」
他將筷子舉起來,遂吐出一個名字:「程崎。」
周珩故作詫異地問:「你是說,程崎也在這盤棋里?」
許景昕將筷子架在自己的碗上,接道:「而且我敢肯定,他會起到非常重要的槓桿作用。現在他不僅在接觸你,也和許家的業務有密切聯繫,同時也利用介紹司機的名義和我達成共識。我假設,他和於真背後的人有某種聯繫,而他這顆棋子埋得甚至比於真都要深,那麼以他現在做的事,他對許家的傷害只會更大。而其中最為致命的,就是長豐集團的海外業務。」
周珩看向那隻筷子,隔了兩秒,說:「如果我是許長尋,無論程崎只是單純的掮客,還是另有圖謀,我都不會允許自己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之前集團遇到難處,便借用程崎的資源脫困,在那之後集團就立刻開闢新的路徑,除了程崎這條線,龐總也在開拓其他市場,還有你二哥,他的目光是鎖定在國內。這兩條路無論哪邊走通了,都可以擺脫你所說的局面。」
許景昕點了下頭,笑道:「是啊,順利的話,的確能擺脫。」
周珩又一次看向他,瞬間明白了他的潛台詞。
——要是不順呢?
就好比說,龐總先前利用自己女兒的生日宴為由,邀請許景燁赴宴談事,表面上是在拉攏許景燁一起合作,可實際上呢,龐總是有自己的打算。與其扶植許景燁,倒不如取許家而代之。
許景燁呢,他知道龐總不靠譜,自然不會聽之任之,表面上和龐總和和氣氣的談判,私下裡已經在為國內市場鋪路。
如此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而對梁峰來說,他要的就是這樣的局面。
因為無論他們哪一邊受傷,傷的都是長豐集團,那之後就是漁翁得利。
想到這裡,周珩又一次看向面前的「棋局」,又看了看自己的位置,心裡不由得跟著一驚。
雖說許景昕並不知道梁峰此人,也不知道她已經和於真背後的下棋者打過照面了,但正是因為他是個徹徹底底的局外人,才能看的如此通透,點的如此明白。
這也算是給她提了個醒,令她終於看清梁峰的算計,此人的胃口可不是一般的大,他要的也不只是血債血償那麼簡單,而是在報仇之餘,徹底將長豐集團吞下肚。
當然,要吞下這麼一大塊肥肉,是很容易噎著或是消化不良的,所以在那之前,梁峰就要從內部進行拆封、分化,直到長豐集團因為內鬥而被掏空,那就任人宰割了。
事實上,就目前的局勢來看,長豐集團已經處於下風,程崎和於真一個從公司業務滲透,一個從內宅入手,兩把刀都插進了許長尋的軟肋。
而在外面呢,長豐集團依然在被關注的名單上,資金仍然受到管控,稍有個風吹草動,都有可能牽一髮動全身。
換句話說,就算沒有梁峰的干預,長豐集團的前景也非常危險。
或許這就是為什麼梁峰在暗處蟄伏多年,早不動手晚不動手,偏偏選在一年前。
也就是說,長豐集團已經是九死一生,且大概率會輸了。
那麼問題來了,在這個情況下,她是否還要在這艘大船上陪著一起死?
梁峰那邊已經在對她招手了,無論是形勢考量,還是她母親的死,她似乎都應該與之聯手,針對許家。
當然,若是她輕易答應,梁峰也未必會相信,恐怕她還要迂迴一點,讓梁峰再為了她費點心思。
「你在想什麼?」
周珩正想的入神,卻被許景昕這句話一下子拉回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