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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幾年前,她剛從國外修養回來,那時候她心裡是十分篤定的,也有勇氣和心智面對接下來的難關。
雖說當時周家式微,可這幾年她也沒有倒下。
她得到了許長尋的認可,也是周家唯一認定的繼承人。
然而這樣短暫的「勝利」只是表象,這些沒有實質意義的認可,一旦撥開這層外皮,就會發現內里沒有任何根基。
她不像她的母親梁琦那樣還有一技之長,也不像康雨馨有製毒事業,雖說這兩件事都是犯罪行為。
她有什麼呢?
唯一能拿出來的也就是和許家的聯姻。
但這種東西有什麼價值?
就連許景燁和「周珩」的感情也是危險的。
再看程崎,他能做掮客,能有本事將許家轉到海外的資金盤活,這就是他的能力。
當然,程崎也經歷過低谷,他是孤兒出身,自小生活坎坷,幾經波折。
可現在他有名有利。
還有許景昕,他剛回來許家時是那樣狼狽,身負重傷,斷了一條小腿,好幾次幾乎連命都要沒了。
等到傷勢痊癒後,他又受制於康雨馨。
而現在,他卻已經逼迫康雨馨低頭,也逐漸以許家老三的名號,代表許家介入康雨馨的事業。
也就是說,許景昕和程崎是一樣的,同樣都是從低谷爬起,同樣都摔得很慘,甚至拋棄了過去的身份和姓名。
那麼她呢?
她也差點沒命過,也跌落過谷底,也經歷了改頭換面,連名字都換成她最討厭的。
可結果呢,她的處境竟然毫無變化,實際上她仍是那個空殼子,空有周家大小姐的名頭,好似很得許家的器重,卻依然要看待他人的臉色苟活,沒有一樣是握在自己手裡的。
哦,還有許景燁。
他是私生子出身,曾經在許家受盡冷落和白眼,也曾經被許景楓踩在腳下,自小就是在許長尋的鞭策之下野蠻生長起來的。
沒過多少年,他就和許景楓勢均力敵,甚至敢頂撞他,還得到了「周珩」的垂青。
到現在,許景楓死了,許景燁得勢,也正盡情的展現自己的手段。
如無意外,許景燁會是未來的掌權者,會迎娶他自小就喜歡的女人「周珩」,會逆襲為人生贏家。
當然,前提是許景燁永遠都發現不了她是替身。
這也就意味著,她的婚姻會在戰戰兢兢中度過,靠演技為生。
演員尚且有台上台下兩幅面孔,尚能喘息休息,而她卻得把「周珩」這副面具焊在臉上。
一想到這些,周珩心裡漸漸涼了,眼神也冷了,忽然間什麼勁兒頭都沒有了。
就像許景昕逼迫康雨馨站隊一樣,現在的她也是如此,甚至比康雨馨的處境更難堪,更無力。
她來到窗前,盯著落地玻璃上映出來的影子,看到那張冷淡的面容,因為太過冷靜,也因為意識到自己距離絕境僅一步之遙,心底也逐漸浮現出一個瘋狂的念頭。
所有人都在成長,唯有她在原地踏步。
說穿了,她還是不夠狠,不夠絕。
她總是想著無論做任何事,都給自己留一線餘地。
但正是這樣凡事留一線,才會令她什麼都沒有抓住。
這樣的她,別說是替母親找出真相了,就連腳下站的這塊地方都隨時可能被他人奪走,還有她心裡的欲望,那些迫切要出頭,要成功,要爬上位的企圖,一旦腳下的台階懸空了,那些東西就都成了笑話。
若是自我評價的話,如今的她就是「空有野心,難成大器」。
周珩倏地笑了,同時也看到玻璃上的倒影也笑了。
她和它望著彼此,直到笑容逐漸落下。
與此同時,她心裡也出現一道聲音:「你豁不出去,就註定什麼都得不到。」
……
這天晚上,周珩又一次犯了「病」。
開始的症狀和過去一樣,先是頭疼,然後做了很多莫名奇妙的夢,還在半夢半醒間出現幻覺。
她幾次想起身,去找藥箱,但幾次翻身,都發現自己還躺在床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白天想得太多,受了刺激,或是自我暗示了什麼,到了晚上即便睡下了,腦子也沒有完全休眠。
她的思維無時不刻都在轉動,而過去的很多片段,也在不停的上演。
她夢到自己一時是周琅的視角,一時又變成「周珩」的。
有時候,她看到「周珩」和許景燁在角落裡親親我我,可畫面一轉,她又變成了「周珩」,緊緊摟著許景燁,聽他說著情話。
有時候,她和章嚴雲待在一起,就在學校附近的小公園裡說著近況,可再一轉眼,她又變成「周珩」,對著章嚴雲譏誚的笑著,問他是不是喜歡周琅那個野丫頭。
還有那一次,她和「周珩」遭遇綁架,「周珩」遭到□□,而她毫髮未傷。
「周珩」回來了,惡狠狠地告訴她,下一次輪到她去。
她拒絕了,還說「周珩」活該。
再一眨眼,她就變成了「周珩」,可她沒有遭受□□,反而還笑著看著被綁匪扔回來的周琅,問她辛不辛苦……
就這樣,周珩被顛三倒四的夢境折磨了大半夜,她終於從床上滾落下來,跌跌撞撞的在黑暗中摸索著家具,一路來到外面的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