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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當時在場的人,包括被青青嚇哭的小朋友,都知道蛇是青青弄死的。
可青青依然面不改色的撒著謊,而且還笑的很開心。
青青既無法體會到一條生命被殘殺時的痛苦,也無法共情其他小朋友遭受的恐懼,甚至不明白為什麼老師要斥責她,唯有在見到顧瑤的瞬間,露出一點畏懼之色。
可是當青青誤以為周珩是來領養小朋友的時候,又切換成另外一副天真、可愛的面孔,因為她知道自己這樣是討喜的,而且充滿了欺騙性。
想到這裡,周珩不由得笑了一下,同時抬起眼皮,下意識朝顧瑤的方向看去。
這一看,剛好和顧瑤的目光對上,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忙完了,就坐在那裡盯著這邊。
周珩一頓,正要開口,顧瑤便從桌前起身,來到跟前,隨即靠著桌沿說:「這畫冊是青青的。」
周珩點頭:「看得出來。」
周珩將畫冊合上,又問:「青青又犯錯了?」
顧瑤不置可否的笑了下,說:「她還小,思維和社會適應能力還沒成型,還有機會去引導。」
很明顯,青青是有人格障礙的,到底是不是反社會人格,如今還不好斷定。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青青已經露出苗頭了。
其實這樣的話題,周珩原本是提不起興趣的,她對別人的事大多不上心,更多的是為形勢所迫,不得不去做一些功課。
可周珩卻問道:「那你認為,她能被『挽救』、『引導』的概率有多高?」
顧瑤似乎有些驚訝,遂如實回答:「很低。」
周珩笑了下,有點故意找茬兒似的,又問:「既然很低,為什麼還要做這件事?」
顧瑤看了她一眼,說:「當一個有心理疾病或是人格障礙的人犯了罪,很多人的第一反應都是『歧視』,認為這種人就不該活著,甚至不該生出來,而且他們犯罪是沒有道理的,全憑情緒,隨時都可能爆炸。可若是追溯他們童年時的經歷,他們的遺傳基因,就會發現其實曾經有過無數次機會可以將他們向正常的方向引導,而不是去激化矛盾。」
周珩點了下頭:「因果論。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有內在原因。聽上去很有道理,可事實上,往往是先看到一個結果,再去尋找導致這一切的原因。可尋找到了又如何呢,又不能時光倒流,還有點事後諸葛亮的感覺。」
聽到這話,顧瑤頗為有趣的看了周珩一眼,眼神中還帶了一點研究。
然後,顧瑤說:「你還挺悲觀的。」
周珩接道:「是實際。明知道不會成,還是要努力去做,正面想是勵志,反面想就是浪費時間。」
顧瑤仍是笑,卻沒有回答。
她觀察著周珩的神態,心裡逐漸得出一個結論,同時也想到了過去許多事,許多人。
顧瑤曾經作為心理諮詢師,遇到過不少兒童時期被種下惡因,成年後結出惡果的案例,包括她的朋友,甚至還有她自己。
直到現在多年過去了,她心裡仍有遺憾,因此在青青的問題上,她的共鳴更強烈。
而如今看到周珩,她又有了一種非常微妙且強烈的感覺,仿佛兩條本該沒有交集的信號,突然碰到了一起。
只是就顧瑤觀察,周珩似乎對自己的問題還沒有覺察,又或者是覺察了,但並不當回事。
思及此,顧瑤問:「你知道青青上次為什麼問你要不要收養小朋友麼?」
周珩點頭:「知道,她想被收養,想離開這裡。」
顧瑤笑著搖了下頭,說:「她是很挑剔的。過去老師們也曾經安排過,但她每次都很嫌棄,根本瞧不上對方。像這樣主動詢問,主動表現,還是頭一次。」
周珩「哦」了一聲,說:「那就是說,她看我比較順眼。」
顧瑤接道:「應該說是,你身上有某些特質吸引了她。」
周珩歪了下頭,下意識將面具戴上:「顧瑤姐,你的意思是,我和她是同類麼?」
顧瑤驚訝的揚起眉,隔了兩秒才說:「你現在的樣子,真該照照鏡子。切換還挺自如的,一下子就變成另外一個人。」
顧瑤很直接,但周珩並未介意,只是若無其事的垂下眼。
她自然不能告訴顧瑤,她是周琅,而且一直都在扮演著「周珩」,再說她此行是來做交易的,不是來訴苦的。
於是再開口時,周珩切換了話題:「其實我這次來,是代表我父親。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末路,以現在的醫學沒有挽回的辦法,唯一可以延長時間的,就是基因藥。」
聽到這話,顧瑤看待周珩的眼神也跟著變了。
周珩就坐在原位,等顧瑤消化完。
隨即就聽顧瑤說:「你倒是很直接。」
周珩淡淡道:「藥方在你手上,你最清楚它的威力,無論是騙,還是哄,只要涉及到它,你都會生出警惕。與其這樣,我還不如直接說。」
顧瑤似是一笑,帶著點冷漠:「那我也直接的回答你,這不可能,你讓周楠申死了心吧。至於你之前說,有意資助新園區的建設,如果這是買藥方的條件,我勸你也不要浪費時間了。」
周珩跟著點了點頭,這個結果她其實早就想到了:「我知道要不來,但我希望你不要這麼快拒絕我。我只怕真把他逼急了,他會做出什麼極端的行為,畢竟你這裡到處都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