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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孩姓章,因為熟悉水性,村裡的男孩就叫他章魚,至於真實姓名,村里無人得知,只知道他是村子後面立心孤兒院的孩子,時常偷溜出來。
於是就在這天晚上,袁生三人又一次出了門,直奔立心。
半夜回來時,卻是空手而歸。
周琅根本不在那裡,那個叫外號「章魚」的男孩倒是在,卻說根本不知道周琅離家出走了,和她也不熟。
可是袁生三人到底是老江湖,打眼一看,就知道男孩在撒謊,當場沒有逼問,只是和立心的院長打好招呼,讓他們盯著男孩的動向,一旦發現他偷溜出去不要阻止,找人跟上,再給他們捎個信。
事實上,周琅離家出走這件事還真和「章魚」商量過。
「章魚」名叫章嚴雲,他比周琅大幾歲,不僅早熟,而且機警,他就將周琅藏在立心外面廢棄的倉庫里,說那裡平時沒人會去,就是有點偏僻,晚上很黑。
他還問周琅膽子大不大,怕不怕黑,怕不怕老鼠。
周琅搖頭,比起和母親分開,她寧可面對黑暗,與老鼠為伴。
章嚴雲告訴周琅,等到那幾個叔叔發現她不見了,早晚會找到立心,立心一定會懷疑他,所以他在那幾天裡是不會去找周琅的。
章嚴雲還將倉庫後面的洞指給周琅看,洞很小,但十歲的周琅骨架纖細,她可以鑽進鑽出,要是在裡面待煩了,就出來透透氣,只是別到處亂跑。
周琅逐一記下章嚴雲的話,還一個人在倉庫里待了兩天。
倉庫里的黑暗,對她來說並不可怕,和她們母女在生活中的遭遇相比,黑暗就顯得溫和多了,它只是靜靜地待在那裡,包圍著自己,溫柔的存在著。
至於老鼠,周琅倒是聽到過幾聲,但它們沒有打攪她。
她還噴了很多防蟲液,但即便如此,露出來的皮膚仍是被咬了幾個包,鑽心的癢,癢的發疼。
每過幾個小時,周琅就會看一眼電子表上的時間,並在本子上記錄下來,晚上天黑了,她就用手電筒照明。
周琅想著,這個時候周先生的人應該要來接她了,要是他們發現她不見了,是不是就會放棄計劃?
這樣的想法又持續了半天,直到太陽快要落山了,消失兩天半的章嚴雲終於出現。
周琅欣喜若狂,從洞裡爬出來,甚至都來不及活動雙腿,就接過章嚴雲帶來的麵包咬了起來。
她真是餓壞了,現在包里只剩下兩小包餅乾和一瓶水,一整天都捨不得吃。
而章嚴雲就站在那兒,笑看著矮了自己一個頭的周琅狼吞虎咽,此時的她哪裡還有第一次見面時的精雕細琢,臉上和身上都是污漬,頭髮亂糟糟的,就像是流浪山間的野丫頭。
周琅吃到一半,噎著了,一直打嗝兒,就拿出包里的水往下灌。
章嚴雲笑出了聲,而就在這時,忽然響起「咕嚕」一聲。
周琅看看自己的肚子,又看向章嚴雲的,問:「你還沒吃飯嗎?」
章嚴雲說:「我不餓,等回去了再吃。」
周琅又看看手裡的麵包,問:「這該不會就是你的晚飯吧?」
說話間,她將沒咬過的地方掰下來,遞給他:「你也吃。」
章嚴雲笑著從上面撕掉一小塊,塞進嘴裡說:「我嘗嘗就行,我不愛吃甜的,你吃你的。」
周琅卻猶豫了。
沉默了幾秒,章嚴雲又忽然說:「行了,待會兒咱們出去走走,透透氣。」
周琅問:「可是,要是撞見袁叔叔怎麼辦?」
章嚴雲笑道:「放心吧,我之前去河堤看過了,親眼見到他們開著車出去了。不過可能晚一點他們就得回來,所以咱們得抓緊時間走。」
周琅不疑有他,收拾好書包,跟著章嚴雲一前一後離開了立心的範圍。
被關了兩天,周琅真是憋壞了。
她本就不是安分的性子,骨子裡也是叛逆的,加上常年的「居家」生活,令她對外面的世界總有無限的渴望和好奇。
但同時,她也害怕。
那是一種對未知的恐懼。
就因為周琅這樣複雜的心境,令她一開始跟章嚴雲上路時還覺得興奮,她看著路燈下的影子,又看了看章嚴雲,再向四周張望,全是陌生的環境。
這還是她第一次離家這麼遠,想不到這裡的路這麼寬。
直到後來路越走越遠,甚至離開了村子的範圍,上了大路,周琅察覺異狀,心裡也越發不安起來。
周琅問章嚴云:「天都黑了,咱們還要走多久?」
章嚴雲雙手插在口袋裡,笑著說:「再走走,不著急。」
過了十分鐘,周琅又問:「還要繼續走嗎,還不回去?」
章嚴雲說:「嗯,慢慢走。」
又過了一會兒,周琅站住了,臉色古怪的看著他。
章嚴雲也停下來,轉身迎向她的目光。
這一次,周琅問:「你不用回立心嗎,你出來這麼久,不怕他們找你?」
章嚴雲張了張嘴,沒說話,卻已經不笑了。
周琅觀察著他的臉色,又說:「你今天很奇怪。」
章嚴雲嘆了口氣,朝她邁了一步,同時拽住她的手腕,說:「別問這麼多,跟我走就是了。」
周琅一把將他甩開,同時往後退:「你先把話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