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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麼說,年總得跟咱們過。」那天半夜連蕭憋醒,準備出去撒尿的時候,隔著門板聽見老媽聲音很輕地在說話,「他們家那樣子,現在送回去算怎麼回事兒?」
所以丁宣確定要跟他們回老家過年了?
大人說話總是七拐八繞的讓人琢磨不透。連蕭等了幾秒鐘還是沒聽見老爸吭聲,實在憋不住,打個尿顫趕緊推門出去了。
估計是因為「過年」這個期限確定了,買年貨收拾東西準備回老家那兩天,老爸沒再跟先前似的成天調班,兩個大人在家也終於又開始說話了,晚上吃飯的時候看電視,倆人還能有說有笑的。
只不過老爸的那份有說有笑,只針對連蕭和老媽。
他對丁宣還跟以前一樣,也會在老媽忙不過手的時候幫著給丁宣換衣服洗漱,帶他去廁所。但從來不像逗連蕭那樣逗丁宣,更別提像老媽那樣,會喊丁宣「寶貝兒」,笑著跟他說話,疼個沒完。
丁宣似乎也不需要老爸對他如何。
別說老爸了,就算老媽一天那麼疼他,丁宣眼裡也還是只有連蕭和他的寶貝鴨子。
最近鴨子的地位還有點兒反超,以前連蕭是他成天黏糊的第一位,沒事兒就自己叨咕著「連蕭」,在屋裡晃來晃去地跟著連蕭繞。
自從被連蕭硬拽著他的手親自餵了一回小黃鴨以後,他對連蕭的關注都沒以前那麼多了,成天就守著他的鳥籠看。
連蕭有時候自己偷摸溜出去玩,或者在自己的小隔間裡看漫畫書看久了,丁宣才會跟個飄飄忽忽的魂兒一樣,繞到連蕭旁邊盯著他看看,牽連蕭的手,伸胳膊朝他身上賴。
一到這種時候,連蕭還是很煩他,感覺丁宣這些毛病怪得瘮人,他都快跟丁宣在一塊悶出神經病了。
可是想到過完年就見不到丁宣了,他又覺得丁宣很慘,這會兒都不知道他老媽已經死了,回到家還不得嚇死。
想到這些,連蕭就只好拿出十二分的耐心,由著丁宣黏他,丁宣要牽手就給牽手,要抱也胡亂跟他摟一個。
不過連蕭這難得的耐性,在回老家的當天,就被丁宣給磋磨個稀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能帶上小鴨子回老家,丁宣又「瘋」了。
回老家要坐兩個來鐘頭的大巴,當時他們剛安置好大包小包地坐上車,連蕭跟老爸坐在前面,老媽抱著丁宣坐在過道對面。
連蕭上次,也是頭一次見丁宣「瘋」,還是他跟龐小龍打架那次,丁宣抱著腦袋把自己朝牆角里塞,嘴裡念咒似的嗚嚕個沒完。
那次他以為丁宣是被嚇著了,可他實在是想不到,怎麼好麼生地坐在大巴車上,丁宣又突然上演了一遍那天的狀態。
甚至比那天還嚴重,沒人招沒人碰的,車子開著開著,剛上立交橋,他在老媽懷裡突然就尖叫起來,抱著腦袋直往座位底下出溜。
「怎麼了?」車裡的人多,這個時間出門都是要去走親戚過年的,大人小孩一車廂,全都嚇一跳,勾著腦袋往他們這兒看。
「誰家的小孩?」售票員在車裡見過的各種小孩太多了,麻木里透著些不耐煩,頭也不回地提醒,「大人哄一下好吧?磕著碰著就不好了。」
老媽沖周圍其他人歉意地笑笑,小聲喊著「宣宣」,彎腰要把他從前面的座位底下拉出來。
丁宣今天格外地不配合,反應大得嚇人,一邊叫一邊把自己往車座底藏,還捂著自己的眼,蜷成一團打擺子。
「你們家孩子是不是……」跟老媽同座的人也是個年輕媽媽,抱著她女兒都看愣了,邊小心翼翼地抬著腿,邊謹慎又欲言又止地問老媽。
「不是。」老媽回答得飛快又果決,撈住丁宣的胳膊把他連撈帶拽地先摟出來,重新摁進懷裡才又撥撥頭髮回答,「我們孩子就是膽小,怕車,一出遠門就這樣。」
丁宣被拽出來以後叫得更厲害了,甚至開始抱腦袋,摳自己的頭皮。
「不好意思,我家屬。」連蕭還沒能回神,老爸已經從他身邊挪過去,沖那對母女點了下頭:「咱們換個座,我看看孩子。」
第12章
那個媽媽帶著女兒換過來,連蕭才回神。丁宣還在叫,他立馬跟著老爸一塊過去,擠在兩個大人的座位之間,去攥丁宣的手。
連蕭完全是懵的,看他老爸老媽都有所行動,本能覺得自己也得做點什麼。
但是除了按照丁宣的習慣去握他的手,他也想不到能怎麼做。
老媽倒是看起來毫不吃驚,上回丁宣在廁所旁邊蹲牆角她就很果斷,這回也一樣。
她根本不問丁宣怎麼了這些話,也不管丁宣怎麼掙動亂拱,只是死死地把他抱著,摁著丁宣的後腦勺,強制性地讓丁宣把臉埋在她胸口。
「沒事兒了,宣宣,」直到丁宣稍微不那麼嚇人,她才湊在丁宣耳朵邊輕聲說,「叔叔阿姨都在呢,哥哥也在呢。」
連蕭的手大概是被丁宣當成自己的一部分了,摳得死緊。
他又小又瘦,晚上睡覺把棉衣一脫像根豆芽菜,被連蕭推一下都能晃個跟頭,抽風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從哪裡爆發出來的力量,疼倒是不怎麼疼,連蕭就是能通過手心的力道感覺到,他在釋放自己的全力。
等丁宣終於被安撫下來,不再又叫又拱,縮在老媽懷裡埋著臉睡過去,連蕭聽見老媽長長地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