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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蕭喉嚨口又堵上一股氣,鼻根的血口熱辣辣的,連著整個鼻腔都酸燙。
「……沒有。」連蕭最煩自己跟女孩一樣膩膩歪歪的,立馬就壓著嗓子往下憋憋。
「你是我兒子,你心裡琢磨什麼,你媽我能不知道嗎?」老媽在他腦袋上又搓搓,捏捏他的後脖子。
「你做得很好了,我都看著呢,心裡都有數。」連蕭沒說話,老媽也沒等他發表意見,繼續慢慢說著,「但是有些事兒,就像今天,你也看見了,跟我們覺得自己做得夠不夠是沒關係的。」
丁宣換了只腳開始搓,連蕭耷著腦袋在睡眠彈一下,又給他點了點兒熱水。
「我跟你差不多大的時候也是,有一回我記得可清楚了,你姥爺帶著姥姥去看病,你大舅去上學了,我在家帶著你老姨。」老媽說起了自己。「那時候天天天天的,就跟你一樣,感覺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去哪都得帶著她,她還磨人,動不動就哭,要扎辮子,摔地上衣服髒了也哭,沒人抱起來也哭……」
「我老姨那麼能哭啊?」連蕭沒忍住接了句。
「你老姨小時候可煩人了。」老媽笑笑。
「你姥爺跟姥姥一共去了多久,小半個月好像,就他倆回來那天我要去上學,已經要遲到了,你老姨非讓我給她梳頭髮。」老媽陷入回憶,抓連蕭頭髮的手都慢了,「要扎兩個辮子,回來扎都不行,就得立馬扎,咧著嘴在那哭。」
「你給她扎了嗎?」連蕭又問。
「沒有。」老媽搖搖頭,「我當時太煩她了,沒管她去上學了。」
「然後呢?」連蕭問。
「然後你姥姥一到家,她就去跟姥姥告狀,說我對她不好,不給她扎頭髮,不給她洗臉……」老媽現在說著全是笑,「把我給氣得,現在想起來都煩她。」
「太壞了。」連蕭想想,點點頭,「那你沒揍我老姨啊?我老姨跟我說小時候老挨你揍。」
「那次沒揍她。」老媽的眉梢動一下,眼瞼微微耷下來,撈起丁宣的腿給他擦腳,語氣裡帶上一絲很淺淡的失落,「我把她頭髮給剪了,一剪子下去你老姨人都愣了。」
「啊?」連蕭根本一點兒就沒想到事態能是這麼個發展,整個都愣了愣,一瞬間甚至對老媽感到了些陌生。
這不就是欺負人嗎?
「我姨沒哭嗎?」連蕭又想起下午丁宣愣在那由著龐曉龍欺負的模樣,脫口問了句。
「哭了,能不哭嗎。」老媽擦乾淨丁宣的腳,給他塞進被窩裡。
「那你……」連蕭皺皺眉,感覺老媽這麼做不對,但是又不知道怎麼說。
「我現在想起來,都很後悔。」老媽扭臉看看他,挺認真地對他說。
連蕭對著老媽的目光,突然心裡又翻湧出那股說不上滋味的感受。
「你媽我就不是那種細膩的人,有些事兒你還小,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老媽一邊麻利地給丁宣整衣服掖被子,一邊用他們母子之間最最平常的語氣輕聲說著。
「家裡有兩個小孩,其實就跟你們上學,班主任看著一堆小朋友一樣。」老媽收拾完丁宣,又轉過來試試盆里的水溫,示意連蕭趕緊也去洗腳,「心裡都惦記著,都想你們好,但是總得有更需要照顧的那個。」
「尤其宣宣的這個性格……」丁宣就在眼前躺著,撲扇著眼毛一會兒看看他倆,老媽在說到「性格」的時候頓了頓,笑著彈他一指頭。
「咱們既然是一家人了,那就需要一起去關愛最需要照顧,最弱小的那一個,對他付出更多的耐心來。」老媽逗著丁宣,繼續對連蕭說,「宣宣來之前,需要照顧的人是你,就像你老姨出生之前,都是你大舅帶著我一樣。」
「咱們是最普通的家庭,你爸媽也都是普通人,連蕭。」老媽曲起指關節蹭蹭丁宣臉上的漆,轉頭望著連蕭,「普通人家的兄弟姐妹,都是互相成全的長大的,哥哥護著弟弟,姐姐讓著妹妹。」
「沒有那麼多理由,也不需要問為什麼。」老媽說,「這就是『家』的意義,是親情的意義。」
「媽媽永遠疼你,你永遠是我的好兒子。」老媽看著他,這應該是老媽對連蕭說過最溫和也最肉麻的話了,「媽當然心疼你,但我們必須把更多的照顧分給宣宣,你能明白嗎?」
連蕭弄不明白,老媽每次正兒八經跟他聊天,其實他都聽得一知半解。
但是老媽當年心裡一煩把老姨得頭髮給剪了,然後到現在想起來都後悔,這種心情莫名且真實地存到了他心裡,往後好久都沒能忘掉。
連蕭這一晚上睡得很快,進了被窩燈一關,幾乎都沒多翻騰,胳膊往丁宣背上一搭就開始闔眼。
丁宣臉上被油漆糊著的那一小塊,老媽睡前又用熱毛巾給他捂著擦了好一會兒,還是沒能徹底弄掉,反而激得那塊皮膚發紅,丁宣更愛抓了。
連蕭直睡到半夜,迷迷瞪瞪地還感覺丁宣在舉著胳膊抓臉。
他眼都睜不開,把丁宣的手扣回被窩裡摟著,迷迷瞪瞪感覺到鼻端有淡淡的油漆味,丁宣半夢半醒著把臉歪過來,在他鼻樑上蹭蹭。
丁宣臉皮太嫩了,那一小塊油漆在連蕭跟老媽一天兩遍敷熱毛巾的堅持下,硬是捂了小兩天才徹底給刮乾淨,連蕭看著他那塊皮膚都感覺比之前白。
「可算消了。」他在丁宣臉上揉了半天,跟去了塊心病似的,感覺看他都比之前順眼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