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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選擇了逃避。
落地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換聯繫方式。
林冬序註銷掉之前在國外使用的所有社交帳號,斷了和國外的一切聯繫,不想再收到來自國外醫生的各種消息。
只留下了專門和國內親朋好友聯繫的那個手機號,自己這個手機號下的微信。
不過,他倒是沒有把他得胃癌的事瞞著家裡。
林冬序拿出診斷單,告訴家人他現在已經是胃癌晚期,並且直接說明了自己不做任何治療。
他當時說的是:「我不想在最後的日子裡,還要受盡手術和化療的痛苦。」
回國後林冬序就在家住了那一晚。
因為,一夜沒合眼的他隔天就跑來了合潭寺,還讓寺里的師父給他剃了光頭。
每天跟著這些出家人打坐靜心,吃齋念佛,林冬序終於接受了自己快要死的事實。
但他依然無法坦然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
每每想到自己大概看不到下一個春天的盛景,林冬序就心中鬱結無比,只覺得命運不公。
……
晚上,林宅。
回了家的林冬序在餐桌前落座。
一家人像商量好了似的,絕口不提與林冬序病情相關的話題,全都表現得與平常無異。
這頓晚餐,除去爺爺林震穹、叔叔林瀚勝和嬸嬸甘瀾,就連正在外地拍戲的堂妹甘琳都趕了回來。
至於林冬序的母親葛雲珊……
當年,母親在父親去世後飽受相思煎熬,抑鬱嚴重,不久就吞了安眠藥,跟隨父親去了另一個世界。
林冬序在同一年連續失去了兩位至親。
那年他七歲。
雖然飯菜很豐盛,但林冬序沒吃幾口。
自從知道自己不久於人世後,他吃任何食物都味同嚼蠟,嘗不出什麼味道。
而且也沒什麼胃口,每次都吃的很少。
晚飯過後,林冬序跟許久沒見面的甘琳說了會兒話。
他回國那晚,甘琳正在外地閉關拍攝,沒能回家來,也沒收到母親給她發的簡訊。
今天是他回國後兄妹倆第一次見面。
就連林冬序得癌症的事,甘琳也是今早拿到手機開機後才知道。
林冬序問她:「今晚在家住還是一會兒就走?」
甘琳瞅著有點消瘦的林冬序,快速地眨眨眼,將溫熱的液體吞回去。
她輕彎起嘴角,假裝若無其事地回:「一會兒就得走了。」
林冬序點點頭。
「別太拼,」他說:「累了就歇歇。」
「好。」甘琳聽得心酸,強忍著情緒輕聲應。
「啊對了,哥,」她突然想起來什麼,有點忐忑道:「我回來的時候在機場遇見遇青哥了,然後我……我不知道他還不知道你回國還有生病的事,就……」
甘琳說的「遇青哥」,全名叫隨遇青,是林冬序的髮小。
林冬序偏頭看了甘琳一眼。
甘琳語氣歉疚:「對不起,我以為遇青哥和秦封哥他們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
秦封是林冬序的另一個發小。
他跟隨遇青和秦封從記事起就認識,在上大學之前,他們三個一直在一起念書,天天形影不離,早已是多年的死黨。
「我覺得他倆可能今晚就要殺過來……」甘琳話音未落,家裡的門鈴聲響。
管家陳叔去顯示屏那裡查看來人是誰,隨即就點了開鎖,讓停在門口的那輛賓利駛進了院裡。
陳叔轉身對林冬序說:「少爺,是隨少和秦少。」
林冬序輕點了下頭。
陳叔剛把雙開門打開,雙手抄在褲兜里的隨遇青和推了推金絲邊框眼鏡的秦封就踏了進來。
林冬序站起來,正想跟他倆說去樓上,隨遇青就盯著他的光頭罵了句:「操!」
秦封倒是沒爆粗,只抿唇盯著林冬序看。
他的目光透過鏡片,愈發冷然幽深。
隨遇青揚了揚下巴,對林冬序冷冷拽拽道:「給你一分鐘解釋。」
林冬序語氣淡淡,很平靜道:「去樓上。」
隨遇青和秦封跟著他進了電梯上樓。
林宅很大,林冬序獨占第四層。
這層除了有他的臥室、盥洗室、書房、還有很寬敞的客廳,以及健身房和會客室等。
從電梯出來,隨遇青根本等不到林冬序帶他到會客室,就一把抓住了林冬序,壓低眉骨問:「到底怎麼回事?」
林冬序撥開他的手,嘴角輕扯:「琳琳不是告訴你了嗎?我,胃癌晚期。」
「放他丫的屁!」隨遇青冷著臉低罵,眼睛卻登時紅了一片。
林冬序緩步走到沙發這邊,率先坐下。
秦封隨後也落座,他這才開口問:「還有多久?」
「醫生說,大概等不到來年春。」
林冬序懶懶地靠在單人沙發里,雙手交叉放在腿上,看上去病懨無力。
剛走過來的隨遇青聽聞,腳步一頓,而後沉默地坐下來,沒再講話。
本就壓抑的氣氛徹底冷掉,變得很沉重。
好像在胸口壓了塊石頭,怎麼都挪不開。
秦封又問:「序,你有沒有特別想做的事?」
其實就是在變相問他——你的遺願是什麼。
這半個月來,林冬序從不敢想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