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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陸馳嶼找出那張在國內買的卡,將他裝在另一部淘汰的手機上,給江陶發信息:「中秋節快樂。」
江陶忐忑不安的跟被江淮帶回了家,「你今晚跟我住吧,放心,有事有哥,哥沒辦法還有爸,爸會護著你的。」
「嗯。」
臨睡前江陶才看手機,今天的信息很多,眾多一看就是群發模版信息中有一條特別的簡訊,一個陌生號碼,說是陌生,又有點熟悉,那個號碼他沒存,同城的號,發過來只有幾個字,「中秋節快樂,記得吃月餅」。
他想起陸馳嶼,上次陸馳嶼回國,用了一個陌生號碼打過他手機,江陶沒回他信息,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月光皓白,透過窗照在床邊,今晚註定是個失眠夜。
後半夜,偷偷發信息給爸爸,問他媽媽的情況,江向南回復他:「沒事,睡著了,明天再說。」
不勉又想起陸馳嶼,想起他的家庭,就連自己媽媽這種高知識分子,聽到孩子是同性戀都會失控失態,更何況是陸馳嶼的父母,他生長在那樣的環境,走的每一步都是那樣艱難,好像突然能理解他了,若是早能猜到結局,江陶想,一開始只做朋友就好了。
第二天江陶還是回了躺家,林幼芬已經起床了,見到江陶嘆了口氣:「唉,你爸說的對,以前我們只想著賺錢,忽略了你們,你現在這樣也不能全怪你,要是我們多關心多關注你,早點矯正,你也不會……算了,我昨晚跟你爸查了資料,現在改也改不了了,」
「媽……」
「好了,我們不怪你,你走你想走的路,以後過得不好也不要怨恨父母,你跟你哥都長大了,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你爸也說了,還能怎麼樣呢,怎麼說都是自己的孩子,還能不認你不成?眼不見為淨吧,別把人帶回來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就成,我現在說的大方,真的見到我可能還是接受不了,你爸也是。」
「謝謝媽。」
沉默了少時,林幼芬突然問:「你跟那個小陸,就你那個室友,你們……他也是嗎?」
江陶正在削蘋果皮,聞言差點削到手,「沒有,他不是。」
「他不是?我昨晚還琢磨來著,你以前每次跟我們打電話對視頻,三句話不離小陸,我尋思著,只有對喜歡的人在意的人,才會把另一個人的名字掛在嘴邊,那是我想多了。」
江陶苦笑,沒再解釋。
九月,集團在基律納建設新的基站,陸馳嶼作為主要工程師前往駐站。
基律納是瑞典最北的一個城鎮,有著遠近聞名的「冰旅館」和著名的阿比斯庫國家公園,不僅如此,這裡還是觀賞極光的絕佳地,整個小鎮充滿著異域情調的薩米文化,隨便可見馴鹿和柴犬,美中不足的是,這裡的冬天特別長,今年更是,九月已進入極夜狀態,整個城市被黑暗籠罩,抬頭見的是明晃晃的路燈,低頭是路燈下自己的影子。
陸馳嶼初到的那幾天忙到腳不沾地,是白天還是黑夜對他來說並沒太大影響,到了第三天,他從睜眼到睡覺,除了燈光,幾乎沒看見任何光線,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更沒有星星,就連極光也不是每天都有。
第三天,陸馳嶼開始焦躁,這裡本地人有他們的一套渡過極夜的方法,陸馳嶼不同,他是見慣了陽光的人,突然被送到一個暗無天日的世界,整個人像被剝離了一層靈魂。
他開始瘋狂想念陽光,瘋狂想念江陶,江陶也到北部出過差,他那麼愛熱鬧的一個人,那時的他該有多無助,陸馳嶼抱著那本相冊,一遍又一遍的翻看著,煎熬著渡過了第一周。
第八天,陸馳嶼因為一點點小問題跟當地運營商代表發生爭執,這是他工作中第一次失控,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控制情緒的他只能扔下一句「Sorry」逃離現場。
沒地方可去,大街上行人很少,他看到拉貨的馴鹿,看到堅硬的積雪,看到不怎麼可愛的雪人,唯獨沒見到陽光。
原來孤獨真的可以殺死一個人,原來黑暗中的人是那麼迫切的需要一盞照明的方向,就像此刻,他渴望江陶,哪怕只是一點點聲音。
他給江陶發去信息,沒指望江陶能看見,或許還在他黑名單中也不一定,上次中秋節的信息並沒得到他的回音,但陸馳嶼還是發了:「沒有陽光的日子,連路燈的光都是暖的。」
江陶在第一時間看到了這條信息,還是上次那個號碼,他知道是陸馳嶼,只不過沒琢磨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也不像出他能說出來的話,陸馳嶼沒那麼矯情,放下手機繼續工作。
晚上又收到一條,依舊是這個號碼:「他們說黑暗中人會變的膽小,我不認同,這時候我才敢肆無忌憚的給你發信息,基律納的夜真的很黑。」
江陶心裡咯噔一下,基律納每年都會登上瑞典各大資訊榜,一因極夜,二因抑鬱人數,曾經有一篇報導寫著:陰沉灰暗的冬天會浸透人們的皮膚,讓人們感覺沮喪、無助,這種輕度的心神不寧常常被稱為「冬季憂鬱」,嚴重的能發展為長期抑鬱。
上網查了下,基律納今年的極夜提前到來,然後又上控股集團官網,看到他們一個月前發布的最新基站建設公告,地點正是基律納。
江陶曾經歷過極夜的絕望,那段時間靠著陸馳嶼每天幾張的陽光照片熬了過來,可現在是晚上,沒辦法拍到陽光的照片,江陶想到那次去旅遊沿著川藏線拍照片,每一張都是充滿陽光和希望的,他挑了兩張,以彩信的形式發給了陸馳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