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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支默然不語地坐回了位置上,表情依舊沉冷嚴肅。
陳染音又說:「您不用緊張,我不會害他,更不會泄露他的身份,我是想詢問一些關於他的事情。」
許支目光凌厲地審視著她,少頃後,緩緩開口,不容置疑地說:「我不認識林宇唐,也從沒見過一個叫林宇唐的人。」
陳染音是個聰明人,立即點頭:「我知道,林宇唐早就死了,那我們就聊一聊顧祈舟。」
許支沉默片刻:「你想問什麼?」
陳染音:「我想知道那天晚上過後,顧祈舟去了哪裡,在過去的八年裡,又經歷了什麼?」
許支明白她口中的「那天晚上」是哪天晚上,卻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你為什麼想知道?和你有什麼關係?」
陳染音抿了抿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她沉聲開口:「因為我是那天晚上和他一起遭遇綁架的那個女孩。」
許支在瞬間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盯著陳染音。
陳染音攥緊了搭在腿上的雙拳,鼓足勇氣向許支坦白自己的罪惡:「我們那個時候還在談戀愛,那天晚上是我攛掇著他逃學,才導致他身涉險境,後來我們聯手反殺、不對,不是我們聯手,是他用命給我開出了一條路,他把我救了出去,但我卻因為膽怯拋棄了他,因為我害怕他會連累我……」她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在發顫,就連雙頰都在跟著顫抖,再次深吸了一口氣,才能繼續開口,「那晚過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他,這些年我一直在後悔,在愧疚,也一直沒能忘了他……還有趙和林,不對,應該說是顧別冬,他很小的時候我就見過他了,所以您也不必瞞我了,我都知道。」
許建城徹底啞口無言。
他知道那晚的罪孽中還牽連了另外一個無辜的女孩,但他卻從來沒有見過她,而且出於保護受害人的原則,女孩的資料也被保密了起來。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如今這個女孩竟然忽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主動詢問他有關林宇唐的事情,更想不到,她竟然會成為趙和林的班主任。
是巧合還是天意?
紙終究是保不住火啊……
許建城在心裡苦笑了一下,又嘆了口氣,無奈地對陳染音說:「我和周局一直不讓他回東輔,就怕他被熟人認出來,但他不聽,特別固執,瞞著我和周局報名了東輔公安的公務員考試,現在的面試也嚴格,從全國各地的公安系統里抽調面試官,誰都沒法插手,我和周局知道的時候他已經被系統錄取了,想轟都轟不走。」
陳染音微微蹙眉:「他為什麼、那麼想回東輔?」
許建城:「因為他不甘心。這孩子骨頭硬,不服輸,不認命,從哪裡跌倒了就想從哪裡站起來。」他又嘆了口氣,「他爸、他姐、他姐夫全都死在東輔了,他怎麼可能咽得下這口氣?」
陳染音的眼眶猛然一酸,同時也捕捉到了一個信息:「那他的媽媽呢?」
許建城:「命大,那天臨時被安排去外地出差了,運氣好躲過了一節,但是我們沒有公開這個消息,也不能公開。為了保護他們,對外統稱是一起滅門案,一家六口全部死亡。後來他們就被秘密轉送到了外地,這麼多年一直生活在西輔。」
陳染音追問:「那他媽媽現在還在西輔麼?」
許建城搖頭,沉聲道:「不在了,癌症,他大學畢業那年就沒了。他媽的身體本身就不太好,得過一次乳腺癌,後來治好了,但那件事又給她造成了不小的打擊,導致癌症復發了……其實身子骨早就不行了,硬撐到他大學畢業才走。他們這一家人,都是硬骨頭。」
陳染音的心疼得像是被刀捅了一樣,視線瞬間就模糊了……她覺得命運對待林宇唐不公平,不對,是殘忍,一次又一次地剝奪了本該屬於他的東西,那些東西還全都是一些對普通人來說習以為常的東西,但他卻無法擁有,可望而不可及。
愧疚與負罪感越發強烈。
她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他媽要是還在的話,根本不可能讓他再回東輔,這孩子就是倔,死不服輸。」許建城又嘆了口氣,「我也明白他當初為什麼要鐵了心地報考公安大學,因為他想變成和他爸一樣的人。他本來是考進了刑警隊,但我給他調走了,特意把他調到了特警隊。」
陳染音一愣:「為什麼?」他爸爸明明是刑警,為什麼要當他去當特警呢?
「復仇心理太重。那個時候他也是太年輕,剛畢業,控制不好個人情緒。」許建城很無奈地說,「當警察,尤其是刑警,辦案的時候不能帶有任何個人情緒,不然會嚴重影響判斷力,他總想著復仇,想表現自己,想立功,想趕緊強大起來,證明自己不比他爸差,但是哪能一蹴而就啊?他爸干刑警的年頭比他的歲數還長,而且那幫人……哎……」狼爺現在躲在哪裡誰都不知道,除非他主動現身,不然只能耐心等待,「他的思想包袱太重,所以我就給他調走了,讓他去特警隊磨磨性子。」
說到這裡,許支又想到了什麼,忍不住笑了一下:「特警隊確實是個磨練人的好地方,上一任黑豹隊長比現在的他還凶還狠,我還特意叮囑了那個隊長多多「照顧」他一下,把他折騰到沒脾氣,也沒時間和精力去想復仇的事了。」
陳染音咬住了下唇,最後還是忍不住陰陽怪氣了句:「是啊,折騰人誰不會啊,他又不是鐵打的,多折騰幾遍就老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