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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夢嘆了口氣,問:
「不過,我就是有點不明白,為什麼我姓何,爸爸姓何,但哥哥姓許。他也不把媽媽叫媽媽,每次我問媽媽為什麼,媽媽都不告訴我。」
「我還經常喜歡把好朋友帶回家,但哥哥還從來沒往家裡帶過好朋友。所以,沈哥哥,你對我哥哥好嗎,你能逗他開心嗎,他在你身邊高興嗎。你說你惹他生氣了,你到底是怎麼惹他的?我這次幫你哄他了,下次可就不幫你了,你不許再讓我哥哥難過。」
沈歲安聽著她的話,眸色略深。
許舟辰的性格一直是那樣,敏感、沒有安全感,不願意給人添麻煩,身邊親近的人也只有極少數。他從小就不喜歡回家,就算回到家裡,他也總是習慣把自己一個人關進房間裡不出門。
上次沈歲安到何家,看這一家人還算溫馨,原本一直懸著的心才放下來。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但他看許舟辰有了可以信任的家人,有了真正意義上的「家」,他還挺為他高興的。
但現在看來,事情好像也不是這樣。
沈歲安在心裡嘆了口氣,而後,他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亮了,來電顯示是「何叔」。
他目光一頓,拿起手機滑了接通:
「何叔?」
「哎,歲安啊,剛我聽小辰說,夢夢是你帶著呢?」
「嗯,我現在把她送回去?」
「好,麻煩了。」
何學正的語氣也有點沉,聽起來心情像是不太好。
沈歲安微微皺起眉,也沒多問,掛了電話後就把手機裝回了口袋裡。
對面的何清夢眨眨眼睛:「是我爸爸的電話?」
「嗯。」沈歲安從椅子上起身:
「走,送你回家。」
何清夢這小丫頭雖然有時候有點戲精,但還是個乖小孩。她乖乖坐上沈歲安的車,等到了家,下車後又主動牽起了沈歲安的手。
那時候陳絮和何學正都在院門口等著,何清夢高高興興跑過去抱住媽媽的腿,回頭說了句:
「謝謝沈哥哥帶我吃蛋糕。」
何學正看著沈歲安,他不知道許舟辰和沈歲安到底是什麼關係,但現在顯然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他也只衝他笑了笑:
「不好意思,家裡出了點狀況,麻煩你了。夢夢沒鬧你吧?」
「沒有,她很乖。」說著,沈歲安見周圍並沒有許舟辰的身影,便問:
「許舟辰呢?」
說起這個,何學正嘆了口氣,像是有點發愁:
「剛出了點事,他說先走了,我們也沒留住。這孩子的性格,我們也不敢說太重的話。歲安,你跟他是……?算了,他今天心情可能不太好,能不能麻煩你稍微勸勸他?」
沈歲安聽見這話,心裡莫名有絲不好的預感:「他去哪了?」
何學正愣了一下:
「沒說,怎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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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舟辰來的時候是坐的是沈歲安的車,他從家裡出來,也不知道該去哪,就像小時候那樣,沿著路慢悠悠地往前走。
他在北川的時候就是這樣,不想回家又不知道去哪,放學後就在路邊慢悠悠晃著往前走,要麼就花幾塊錢挑一輛公交車一路晃到終點站,等天晚了再回去。那麼多年下來,他幾乎記住了北川主城大半的公交線路。
自從許舟辰離開外婆,他好像就一直很孤單。一個人被扔在房子裡,好像全世界都只有自己。不過後來他有了沈歲安,還有火鍋,那也算是短暫地在他生命中停留過的快樂。
但就像沈歲安說的,沒有人是能陪他一輩子的。
後來外婆走了,沈歲安不見了,火鍋也沒有了。那時候許舟辰覺得,既然沒有人能留得住,那從一開始就不投入太多感情,可能離別的時候就不會那麼傷心。但有的時候,有些東西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他今天聽見了許從善和何學正的對話,算是終於知道了,他的存在,也不過就是許從善為了保障生活做出的「投資」。
在他出生前,何學正甚至都不知道有他這麼個孩子,而他的存在,無疑也給他們帶來了很多困擾。
許舟辰不知道自己以後該怎麼面對那一家人。
他心裡有點煩躁,他沿著路邊一直往前,卻沒注意南江什麼時候又變了天,等雨滴砸落下來,他才意識到又下雨了。
南江的天向來多變,明明一小時前還有太陽,現在天地卻成了灰濛濛一片。
許舟辰身上也沒傘,他只能在雨越下越大的時候躲去了路邊的公交車站。
那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公交站的GG燈牌也亮了起來。許舟辰坐在車站的長椅上,低頭掰著手指骨節。
這一片人少,車也少,偶爾有人路過也是行色匆匆的模樣。公交車來了一輛又一輛,車裡也空蕩蕩的,沒幾個人,只有車裡的冷色燈光從窗戶里透出來。
雨勢漸大,雨滴噼里啪啦往下砸,砸在車站的頂棚上,發出沉悶嘈雜的聲響。雨水又順著頂棚的邊緣滴落下來,掉在地上,很快就聚成了小小的一灘,又被雨滴砸得不得平靜。
偶爾,頂棚的裂縫掉下來一滴水,冰涼的雨滴砸在了許舟辰衣領里,冷得他一激靈。
許舟辰摸摸脖子上的水痕,又往旁邊坐了坐。
他嘆了口氣,靠在身後的GG燈牌上,抬頭看著車站頂棚邊緣不斷砸下的雨水出神。恍惚間,他好像又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時候,回到了北川的那個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