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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泡上蒙著一層污垢,暖黃色的燈光經過那些污垢,更顯昏暗, 只能堪堪把周圍照亮一些。偶爾有風從破損的玻璃窗外灌進來, 把燈泡帶得晃晃悠悠,仿佛隨時會掉下來。
許舟辰看了一圈,倉庫里的活物除了自己,大概就只有圍著燈泡亂飛的幾隻飛蟲。
許舟辰皺起眉,摸摸自己的口袋, 果然,什麼都沒有。
他的手機不在自己身上, 他不知道現在的時間,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他撐著身子站起來轉了一圈, 倉庫只有一道門,是被鎖住的,推不開。
許舟辰又去到窗戶邊。
那幾扇破損的窗戶也全部從裡面用木板釘住,看樣子是出不去。他用手扣住木板,用力往外扯了一下,意料之中,紋絲不動。
許舟辰有點泄氣地踹了一腳牆面。
正在這時候,他聽見倉庫的鐵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後就是金屬碰撞的清脆響動。許舟辰後退了半步,盯著倉庫門的方向,下一秒,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帶著鴨舌帽的男人從門外跨了進來,他單肩背著一個黑色背包,進來時抬眸瞥了許舟辰一眼,見他醒了,也並沒有覺得有多意外:
「醒了?坐。」
周加徽指指倉庫里一個破舊的長沙發,自己把背上的背包扔上去,隨後十分放鬆地坐在了沙發一邊。他抬眼看許舟辰一眼,看他好像有點緊繃,笑了一聲:
「你不用緊張,只要你別想著跑,老子就不動你。來,坐著一起等一會兒,沈歲安估計快來了,你應該挺想見他的吧?」
許舟辰微微皺起眉打量著他。
現在跑不現實,跟他打多半也得輸,不如留點力氣。
這樣想著,許舟辰繞到了沙發的另一邊,坐了上去。
綁匪和人質在某一時刻達到了某種詭異的和平。
兩個人一人占著沙發一端,靜默間,許舟辰只能抬眼看著晃晃悠悠的燈泡,和燈泡旁的飛蛾出神。周加徽看著他的樣子,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只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
周加徽把鴨舌帽摘了丟去一邊,他撥了撥自己亂蓬蓬的頭髮,低頭拉開懷裡的書包,從裡面掏了盒煙出來,自己取了一根,又把煙盒遞向許舟辰晃晃。
許舟辰看看那煙盒,又看看他,微一挑眉。
周加徽看著他的表情,咧嘴笑了,解釋道:
「沒毒,這從你家拿的,好煙。」
「……那真是謝謝你。」
許舟辰有點無語,他心裡正煩,索性從裡面抽了一根出來,又拿過周加徽遞來的打火機,將煙點燃。
灰白的煙霧溢散出來,周加徽靠著沙發扶手,叼著煙打量許舟辰的神色。他大概是覺得新奇,問:
「喂,你不怕嗎?」
許舟辰聳聳肩,答得誠實:
「怕有什麼用,怕了你就放我走?」
「當然不會。」周加徽嗓音沙啞,隨後抬手,用指間的煙隔空點了點他,誇獎道:
「嘖,好小子,我就欣賞你這樣的,比我那不爭氣的慫貨弟弟可好太多了。你就是像沈歲安,怪不得他護著你。」
這話也不知道幾分真心,許舟辰冷哼一聲,撣了撣菸灰。
他抬眸看了眼周加徽身後不遠處,倉庫的門好像是虛掩著的。許舟辰心裡一動,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他狀似不經意地問:
「你在跟沈歲安玩什麼遊戲?」
沈歲安以前跟許舟辰說過有關周加徽的事情。周加徽這人極端又危險,想法也不似常人,沈歲安曾經告訴過他,周加徽並不覺得自己在玩弄人命,他把這一切都當做「打賭」,或者「遊戲」。
而聽他問起這個,周加徽果然來了興致。他抬手摸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
「沒玩什麼,一開始老子就是想看看,他能做到什麼程度。」
周加徽低低地笑了兩聲:
「聽說十五六歲就能跟著彭飛那幫子人把老子手下人收拾得不敢往他們那片去,十八歲又揍了老子的爛貨弟弟,老子就想會會他,挫挫他的銳氣,結果這小子,真是讓我沒想到。」
他說起這些的時候,語氣裡帶著一絲病態的興奮。
許舟辰對他這種語氣有種本能的反感,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
許舟辰努力讓自己冷靜,邊聽他說,邊用目光一寸一寸看過倉庫中可用的東西,最終將目光落向了破沙發邊歪倒的一張鐵質椅子。
那椅子只有三條腿,掉下來的第四條腿,半截露在地上,另外半截在沙發底。
許舟辰觀察著那截鐵棍狀的椅腿,想讓周加徽多分心,就順著他的話問:
「他怎麼了?」
周加徽果然完全沒注意許舟辰的小動作,他聽著許舟辰的問題,又吸了一口煙,像是有些陶醉一般地閉上了眼。隨後,他沉下聲,嘆息般到:
「我要跟他玩點刺激的,但他找上了我那爛貨弟弟。周加銘那不長腦子的慫貨不知怎麼捅了他一刀,怕得不行,怕他自己成殺人犯跟老子一樣蹲大牢,就帶著警察,把老子的生意和人全端了。沈歲安沒有遵守我的規則,他用這種方式逃掉,太狡猾了。」
周加銘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目光逐漸陰狠。
他永遠忘不了那天,周加銘哭得滿臉鼻涕和眼淚跪在他面前:
「哥,我不想當殺人犯,我不想坐牢。我不想殺他,我就是拿刀想學你威脅他,沈歲安,是沈歲安自己……但我說不清楚,哥,我好怕。我真不想害你,但我不想坐牢,哥,你能原諒我,你能理解我吧?反正你坐過牢了,可我不想搭上一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