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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第三個周末,他沒有來。
雖然紀拾煙也不想管池眠來不來,但黃阿姨還是主動告訴他:「池先生這周有點事情來不了了,說下周給你帶花。」
紀拾煙應了聲。
他把準備好的池眠的被枕重新塞回了衣櫃,一個人心情很舒暢地上了床,鑽進被窩。
紀拾煙拉開了一點窗簾,對著暗涌翻滾的深海發了會兒呆,猛然睜大了眼。
他緩緩坐直了身子,越想這個念頭越對,立刻翻身下了床。
——如果池眠上周就知道他這周來不了,一定會親口給自己說。但他沒有,說明他一定是臨時才來不了的。
但黃阿姨怎麼知道他有事、還說下周給自己帶花?
她的性格不敢信口開河,所以一定是和池眠聯繫過。
——黃阿姨有和外界聯繫的方式。
紀拾煙有些控制不住心底的喜悅,然而剛跑到門口,撫上門把手時卻頓住了。
池眠大概率叮囑過黃阿姨不能讓自己和外界聯繫,他必須要想個辦法借到黃阿姨這個不知道是手機還是電子郵件的方式。
紀拾煙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又一步一步回到了床上。
他裹緊了被子,重新望向窗外,同時又在想,如果真的能聯繫上,他能給陸朝空帶去什麼消息。
他相信陸朝空一定在那邊嘗試著找自己了,只是正常人大概很難想到池眠會喪心病狂到直接把自己帶去了與世隔絕的島上。
但紀拾煙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裡的小島上,他打算去找找有沒有能指明地點的線索。
而且現在是周末,雖然池眠說了他不會回來,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最穩妥的還是等到下周內。
剛好自己這幾天也想想辦法,想想能提供給陸朝空的消息。
這天晚上紀拾煙第一次失眠了,聽著海浪翻滾的聲音,睜著眼睛躺在床上,直到天亮才睡著。
第二天見他遲遲沒有下去,黃阿姨無比擔憂,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等到十二點,乾脆直接上來敲門了。
紀拾煙被敲門聲吵醒,慢吞吞爬起來,睡眼朦朧地去開門。
他肌膚極白,有一點黑眼圈就特別明顯,加上沒完全睡醒眼底沒什麼神采,整個人看起來顯得十分脆弱。
「小時啊你、你沒事吧?」
黃阿姨抬手摸了下他的額頭,一臉擔心:「也沒有發燒啊,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紀拾煙搖了搖頭,嗓音也有些啞:「沒事阿姨,我就是昨天晚上做夢……夢到我媽了。」
黃阿姨一愣:「你媽?」
紀拾煙瞬間就明白池眠給她說過自己是孤兒了,當即改口,同時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養母。我是孤兒,但她對我很好,我就一直都喊她媽媽。」
「這樣啊。」
黃阿姨當即釋然了,嘆了口氣:「唉……她也一定很想你……」
紀拾煙抿了下唇,沒有說話。
黃阿姨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冒昧問一句,她還……在嗎?」
紀拾煙點了點頭:「在的。只是我……臨走時和她吵了很兇的一架,剛開始幾天並不想她,但現在……現在想想,她那是為我好,我就是在鬧脾氣。」
說著,紀拾煙就紅了眼圈。
他想到了陸朝空。
黃阿姨也想到了自己早逝的孩子,揉了揉紀拾煙的腦袋:「沒關係,下次池先生來的時候,你可以給他說,讓他代你道一句歉。」
紀拾煙的眼淚流了下來:「他和我媽關係不好,他肯定不會幫我的。沒事阿姨,你不用管我了,我一個人再呆一會兒就去吃飯。我……我就是太難過了,太想和她說幾句話了……」
「小時……」
紀拾煙朝他扯出一個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笑容:「真的,阿姨你不管我了,抱歉讓您擔心了。」
臨關上門時,他又自言自語了一句:「給別人的道歉這麼容易說出口,當時怎麼就不知道給她道歉啊……」
黃阿姨一愣,看著門在她面前關上,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還是沒有說出口。
很快紀拾煙就下來吃飯了,但從這天起,肉眼可見他的狀態越來越差,胃口也越來越小,和他說話經常會走神,周一那天還重感冒了,小小一隻在沙發角落縮了一天。
黃阿姨急得很,但池眠讓她周內別打擾他,負責捕魚那大兄弟又半點主意也出不了。
雖然池眠說了堅決不能讓紀拾煙碰手機,接觸到外界會讓他有應激反應,但黃阿姨更清楚自己的任務就是照顧好他,現在他的狀態和身體卻差成了這樣。
一個想給母親道聲歉的孩子又做錯了什麼。
黃阿姨這幾天嘆氣的頻率都提升了很多,自己跟自己鬥爭了好久,終於在紀拾煙午飯只喝了一碗粥的時候,忍不住開口了:「小時……你……」
紀拾煙看去,語氣依然禮貌:「怎麼了阿姨?」
黃阿姨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又深深嘆了口氣:「池先生不讓我周內聯繫他,看你這樣我也沒別的辦法了,要不一會兒,你用我手機給你媽打個電話吧。」
然後她立刻補充:「池先生擔心你和外界接觸會有應激反應,所以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得在旁邊陪著你。不是,我不偷聽,我就在一邊遠遠看著。」
紀拾煙怔了一下。
這幾天一直糟蹋自己的身體,就是為的黃阿姨這一句話,終於得償所願,他卻沒有想像中那麼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