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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白靜靜地坐在床邊,回想起方才在萬眾矚目下的一幕,酸澀衝上鼻尖。
胸口沉甸甸的,仿佛有塊巨石壓在上面,讓她喘不過氣來。即便她能在現場維持著最後一點理智, 揚起微笑, 也仍舊叫趙寶珠的那句話在心底留下了深刻的痕跡。
她和叢楨都有一雙桃花眼,戴上口罩後連她自己都會恍惚一下。
是那樣的相似。
恍惚間,她忽地想起每次好不容易等到能見面,他總愛凝視著她的眼睛, 然後吻下來。無論做什麼,那雙漆黑森邃的眼眸總是一瞬不瞬地將所有情緒傾注, 薄唇流連眼眸, 指尖溫柔。
他說:「枝枝, 眼睛很美。」
可又在她不想再穿WZ的衣服後冷落她, 不回別墅。
姜離說,WZ是創始人為愛人而創。
W...Z
聞...楨
所以...她僅擁有的數次溫柔,原該是屬於叢楨的嗎?所以那幾次的神情會那樣醉人,突然,而又真實。
是因為他透過她的眼睛,看到了別人。
叢楨說,他們認識了很多年。
很多年是多久呢?
姜離讓助理把鎖扣合上,轉身給她找帽子:「我快弄好了,你——」
一顆晶瑩透亮的水珠從少女泛紅的眼尾滑落。
姜離驚了,看著坐在床上抿著唇滿臉淚水的奚白,突然有些手忙腳亂,忙給她遞紙:「沒事的,公司會公關好,處理這一切的。奚白,這不是你的錯啊。」
誰也沒想到這兩個人會如此相似,還恰好穿了同一個款式的裙子。
她以為奚白是因為這場輿論而害怕。
不是的,不是的。
奚白自顧自地搖搖頭,視線空洞地盯著地板上那個螺旋狀的花紋,漩渦般吸走了外界的聲音。
姜離的說話聲愈來愈遠,腦海里盡數充斥著尖銳的嗡鳴聲,震動著脆弱的神經。
對了,她還沒有親耳聽見聞祈年的話,說不定是假的。
只是巧合。
她們只是剛好有著相似的眉眼,他又恰好認識叢楨。
對。
說不準只是巧合,畢竟他在外向來冷淡,裝作不認識她也正常。
她要去問個清楚。
問清楚了就沒事了。
她要相信聞祈年,她不能因為旁人的一句話就對聞祈年產生猜忌。
她不信他會那樣做。
奚白倏地站起身。
「哎奚白你去哪?」姜離眼睜睜地看著奚白一身水清色短裙衝出房間,裙擺晃動飛舞,好似隨波逐流的浮萍。
抓不住,也留不住。
......
奚白戴著口罩帽子,低頭避開眾人。電梯人多,碰上記者可能躲不開,她便從安全通道爬樓梯上頂層。
直到踩在鬆軟奢華的地毯上,腳下傳來不同於她那層的普通住房的觸感,她才鬆了口氣,喘著氣,胸脯劇烈的上下起伏。她抬眼看向滿無盡頭的曲折長廊,每一邊都有房間。
可她該去哪兒找呢?
她不知道聞祈年會來,不知道他為什麼會來,更不知道他的房間號。
要去哪裡找他呢?
腳步逐漸變得緩慢,遲疑。
奚白咬著唇拿出手機,撥打了那個熟捻的號碼。
但甫「嘟」了一聲,通話便被結束。
是那頭掛斷了。
攥著手機的手指指節泛白,將指腹硌出紅痕,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鬆了力度。
轉身下樓。
快要回到劇組給她訂的房間,忽然隱約聽見身後傳來動靜,女人的說話聲溫柔如春風。
是叢楨。
她對這樣溫柔的聲音快要有PTSD了。
無意竊聽旁人的對話,卻捕捉到一個關鍵名字。
「祈年。」
奚白的呼吸一頓,倏地轉身卻只來得及瞥見一抹白色的衣角進了房間。
她知道自己不應該衝動,要禮貌,不能像個瘋子。可情感如同發了瘋的猛獸,脫離韁繩。
「咚咚咚——」
心跳撞擊著胸膛,每一根神經都緊緊繃著。
求求了,不要是聞祈年。
不要是他。
奚白指甲死死地掐進肉里,疼痛也緩解不了此刻緊張到極致的情緒。
門開了。
男人穿著白色襯衫,袖口半挽,黑髮微濕,幾縷垂搭在眉骨上,風流又多了幾分柔和。
奚白鼻尖微動,嗅到沐浴露的香氣。
她輕顫著抬眼,眼眶酸澀難耐,兩人對上視線。
沉默像是有一個世紀那麼長,奚白聽見自己艱難晦澀的聲音,佯裝鎮定地問:「你和她什麼關係?」
男人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機,指骨分明,上邊還有幾道抓痕,奚白視線驀地一僵。
一種被戲弄後的憤怒與被冷落許久後在壓抑中走向爆發邊緣的理智,在這一刻如斷弦之弓,斷裂的弦將雙方的手都抽出一道腫起的紅痕。
她仰頭,倔強地盯著他,態度差到惡劣,像是要將這麼多天的不安和猜忌都發泄出來:「我給你發了那麼多條消息,為什麼不回我?好,你不回我就算了,沒關係,我可以等著你單方面聯繫我,反正我也習慣了。這些我都能忍,我現在只想知道,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又是什麼?」奚白第一次這麼咄咄逼人,卻沒有占上風的快感。
她不能哭,叢楨還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