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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國外的那兩年,很少見到這樣大的雨和親切的泥土味。
邵嘉遲將她安排在邵家名下的房產里,別墅很大很空,除了保姆,就只有她。起先,她總是夜不能寐,白天也無法專心跳舞,於是她的舞蹈老師黛西娜建議她可以四處走走,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要拘泥在一方小小的屋子裡。
黛西娜用很蹩腳的中文說:「白,你太習慣對傷害你的人付出了。」
她說,奚白的心,是想要討好人的。
誰對她好一點,哪怕只是曾經的一丁點微不足道的施捨,奚白都當成可以一直懷念的記憶,去回報,去討好,哪怕後來被傷害辜負,也總是會忍不住幻想——
或許,我再好一點,他們就會對我好。
而這點,與黛西娜這麼多年接受的「要最愛自己」的觀點實在太不一樣。
「 Ingratiate own living.」
為自己而活吧,白。
當時的奚白沉默了很久很久。彼時,她剛在手機上看到聞祈年和叢楨一起出現在趙家老宅附近的娛樂頭條。秦雲也在朋友圈裡發了很多小輩們給趙老爺子祝壽的照片,全家福里,趙寶珠和叢楨站在一起笑得格外燦爛。
那一瞬間,她懷疑過很多。
比如她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唯一愛她的父親去世了,母親改嫁給了大伯,成為趙寶珠的母親,心愛的人視自己為替身,她成為邵家的一個拖油瓶般的存在,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人會因為她是她而喜歡、偏愛、期待她。
黛西娜說得對,即便萬般厭惡,奚白在心底最深處,確實仍有一種或許他們還會愛自己的幻想。
再後來,她隨著黛西娜參加了一場演出。那一場,她跳得很好,在散場後有很多人都向她表示讚賞,甚至說會期待她的下一場演出,她跳得實在太有感染力。
燈光下,她如夢初醒。原來,她可以為自己而活的,她該更愛自己的。
處理完灰燼後,奚白的腳也有點蹲麻了,她慢吞吞站起來,朝樓上走去。
手機屏幕亮起,又是宋助理的。
宋助理:奚白小姐,聞總.....
還沒看完,奚白便點長按點了拉黑。
就在這時,身後響起腳步聲,一股屬於男性的略重呼吸聲從身後覆上。電光火石間,奚白心跳加速,張嘴想要叫人。
下一秒,走廊的燈唰的亮起。
男人那張俊朗的臉出現在眼前,他站在階梯上,抬頭仰望著她,黑眸沉靜透著股冷冽。身上的黑色的睡衣滴著水,緊貼在皮膚上,紋理流暢緊緻。他這樣的人,總能惹得小姑娘們頻頻臉紅。
奚白的心跳還沒平復下來,剛才那樣的氛圍實在太叫人恐懼。
雷雨聲爆裂中,風呼嘯著撞擊著窗戶發出可怖的動靜。四目相對間,聞祈年朝她上了幾級台階,眼眸如濃墨幽邃,抿著唇悶不吭聲地瞧著她。
奚白冷靜下來,心跳回歸正常,轉身就走。
「你剛燒了什麼?」聲音透著點啞意。
腳步仍舊未停。
下一刻,她的手腕被拉住。握住她的那隻手冰冷極了,可幾秒後便透著股怪異的滾燙。
聞祈年的視線落在她沒來得及鎖屏的手機上,一字一句說得極為吃力。「明明看見了,卻裝作不知道?」
奚白閉了閉眼,轉過身用力一甩,想掙脫。
聞祈年抬頭瞥了眼攝像頭,側身擋住她,卻沒鬆手,鼻息間一股清淡的花香悠悠縈繞,是奚白慣用的沐浴露。身上溫度愈發滾燙,人感受到的卻是寒冷,他下意識地想再靠近她一點點。
「啪——」
奚白後退幾步,冷眼瞧著被她輕輕一推就摔在了地上的聞祈年,他狼狽地踉蹌起身,眸色沉了下來,他看清了她眼底的不耐與憎惡,好像在看什麼髒東西。
這一瞬,全身的力氣都被瞬間抽空。
窗外的雨聲掩蓋了他們的呼吸聲,聞祈年咬了咬牙維持清醒,而後聽見自己艱澀的聲音:「回來,可以嗎?」
轟鳴破裂聲中,雷電滾滾。
奚白向他走近了幾步,聞祈年抬睫,她低伏在他耳邊,呼吸溫熱香甜,就像情人間的耳鬢廝磨,回到了他們的從前。
聞祈年一愣。
可她忽地輕笑了聲,笑意燦爛,輕啟朱唇:「聞祈年。」
「你也配?」
「我不撿垃圾的。」
第21章
她唇角揚得很高, 笑意濃郁,卻半分未達眼底。
親昵下,滲出一股涼意。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 聞祈年的呼吸就沉重一分,他面色陰沉如水,到最後漆黑的眼眸里盛著冷戾,他不急不慢地從地上站起來,睡衣的領口早就因為拉扯而散開, 露出霜白的膚色。
他慢條斯理地朝著奚白走過去,一步步把她逼在牆角, 抬手抵著她的下巴, 唇角輕輕勾起, 眼神幽森危險。
但奚白全然不怕,反倒笑容弧度更深了。
她偏頭,擺脫捏在她下巴上的修長手指,男人手背青筋微凸,指尖滲著股寒意, 上邊還有雨水。此時兩人呼吸交纏在一起, 增添了幾分曖昧,只是兩人看對方的眼神都太凌厲。
一個笑裡藏刀,一個黑眸陰戾克制。
「我要回去睡覺了,聞總請便。」奚白含笑理了理被他扯落肩頭的小披肩, 轉身就往樓上走,半個眼神也懶得分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