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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見到湯煦恩的第一眼,她就對這個青年心生好感。
湯煦恩的眼神特別溫和乾淨,但不是不諳世事的那種,反而類似於一塊極美的玉石被世事磨礪過多年之後才會有的溫潤光芒,這是見慣了世態炎涼、人情冷暖,卻仍然對人生報以溫柔善意的目光。
榮奶奶禮貌地說:「您好,您好。」
這時,湯錚也聽見動靜,從後院走了出來,他手上本來端著一碗新煮好的芋圓,問:「誰來了啊?」
抬頭看見是陸詞的奶奶來了,湯錚沒做好心理準備,被嚇了一跳,因為太緊張,手一滑,盆子掉在地上,芋圓灑了一地,還有些黏在他的衣角上。
湯錚滿臉漲紅,說:「不是明天才來嗎?」
榮奶奶睜著眼睛撒謊說:「我擔心陸詞,看到可以改簽更早的票,就乾脆再早一些到了。不好意思啊,忘了通知你們了。」
其實是耍了一點小心機,她故意早到,避免他們提前布置。
湯錚羞窘地抓著圍裙,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他穿得難看,灰頭土臉,還不小心笨手笨腳把東西弄翻了,再沒有比這更尷尬的見家長了。尤其是在還不怎麼熟悉的情況下。他有些沮喪,感覺在榮奶奶的心裡,自己的印象分肯定變差了。
陸詞罵他:「湯錚,你愣著幹什麼啊?」
「收拾一下地上,然後再重新給大哥煮一碗芋圓。」
湯錚才回過神來。
榮奶奶看自家孫子一眼,欲言又止:在這人家家裡還敢這麼指揮的嗎?而且「大哥」這個稱呼已經叫上了?太親密了吧?他在湯家也才待了三四天而已吧?
湯煦恩說:「對不起啊,榮奶奶,我們現在還在開店,暫時沒空專心接待您,能稍等一會兒嗎?您先在旁邊坐一會兒好嗎?」
他有條不紊地跟陸詞說:「小陸,能麻煩把暫時停業的招牌掛門口嗎?」
「小錚,地上弄乾淨以後暫時不用煮新的芋圓了,你先招待陸詞的奶奶,我把櫃檯收拾一下。」
這是打算打斷生意接待她的意思啊,榮奶奶很是客氣地說:「沒事,沒事,你們繼續開店就行。我在附近逛逛吧,等你們有空了我再來。」
湯煦恩笑笑說:「沒事,您遠道而來,我們肯定得用心招待您的。我們家開店本來就不怎麼勤奮,歇業半天也沒事。」
榮奶奶對他這種很看重自己的態度還是很滿意的,但的確不好打攪人家生意,又推脫了幾句,卻推脫不過湯煦恩。湯煦恩說晚上接著賣就行了。
榮奶奶慚愧地低聲說:「那要是晚上賣不完怎麼辦?」
陸詞小聲地在她耳邊說:「賣不完大哥會拿去送給附近的大道的環衛工人。」
榮奶奶感嘆:「真是行善積德啊。」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店裡的客人都吃完離開了。
湯煦恩簡單把帽子、口罩、圍裙什麼的都給摘了,招待榮奶奶到他們家的後院大堂,轉身時對不知所措湯錚使了個眼色。
湯錚還一臉迷茫。
湯煦恩用口型說:換衣服去!
湯錚這才趕緊動了起來,一溜煙地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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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煦恩拿了鐵觀音泡茶,茶葉是季巍買的,很貴,他平時喝不得,這不是招待客人嗎?還是可是弟弟的男朋友的家長!
人家奶奶穿得這么正式,他衣服是來不及換了,只能在其他方面緊急表達一下自己的態度,不能讓人覺得自己怠慢。
儘量禮數到位。
榮奶奶看了眼茶具:「宜興的紫砂壺嗎?很不錯啊。祖上傳下來的?」
湯煦恩腆然地說:「不是,是我自己買的。」
其實不是他買的,是季巍買的。
季巍搬進來的時候帶了不少行李,跟鼴鼠搬家似的,每隔一段時間就拿點東西過來。
以前是湯煦恩往季巍的家裡添置東西,現在則反過來了。
季巍沒對他家的裝修做大改動,整體構架只是加固修葺一下。
堂屋的改造最大,首先加了個木架,疏落地擺滿古董玩件,還在正中放了一副潑彩的山水畫,他自己畫的。桌子椅子看著古樸,其實都是新的,全是木材更名貴的仿古家具,還特意做了點舊,擺在這裡也不突兀。旁邊甚至還有一副落地桁架的蘇繡屏風,繡的是白虎戲牡丹。
榮奶奶心想,先前聽陸詞說湯家經濟條件不好,是弄錯了,還是湯錚撒謊了?這看著也不差啊,還是他們家的店這麼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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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哪知道這不是湯家大哥的布置的,瞧他不緊不慢的樣子,一時間思緒萬千,著實是被唬住了,想:這湯家倒是深藏不露啊。
湯煦恩不知道她的心聲,要是知道了,可得羞愧一番。
湯家除了這兩三間屋子跟一張大床,早年祖宗攢的值錢物件到他爺爺那輩就敗得七七八八了,然後到他爸爸時,為了給媽媽治病籌措醫藥費,能賣的全給賣了。
榮奶奶要是換成三四個月前過來,可不是現在的這一副好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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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湯煦恩現在快緊張死了。
瞧瞧榮奶奶通身打扮氣派,他就深刻感覺到陸詞家境有多好,委實覺得他們家湯錚高攀了。
儘管他平時老是埋汰湯錚,但其實在心底也覺得湯錚配得上任何人。
這是出於情感上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