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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兒里有點顫。
程京聞神色稍頓,但什麼也沒再說,轉身繼續往前。
這回步伐很快,沒有要等杜窈的意思。
她跟著愈來愈遠的光,拐一個彎,程京聞便徹底不見身影了。
但好在這時供電恢復,杜窈才順利找到了偏廳的門。
下意識舔了舔嘴唇,疼得臉皺起來。
恰巧,碰見門口有侍應生端著木托盤,上面是要送進去的冰塊與毛巾。
瞧見她,主動問:「您需要一點嗎?」
杜窈點了點頭。
拿冰敷了一會嘴唇,傷口不算明顯了,才推門進去,回到了座位上。
拍賣已經開始了。
孟硯白見她這時才回來,不免問:「去哪了?發消息也沒有回。」
「洗手間,」杜窈說,「外面斷電了一會。」
孟硯白卻沒在聽她的解釋,視線已經定格在鮮潤欲滴的唇上。上面,有一道細小的傷口,牙齒的痕跡。
他問:「嘴怎麼了?」
杜窈不由去碰了碰下唇的傷口,「撞到牆,磕到了。」
聽起來是個敷衍的答案。
孟硯白面色稍沉,直覺得,這像極了激烈的親吻之後——
偏廳的門又被打開。
後排有一點窸窣的聲響,讓他轉過去看。程京聞不知道去做了什麼,也剛剛才入場。眉眼冷淡,看不出蛛絲馬跡。
孟硯白察覺到杜窈也轉了頭。
餘光里,姑娘明亮的眼側過去瞧了一眼,就平靜地調開了。
湊過來問他:「進行到哪裡了?」
孟硯白說:「才剛開始不久。」
「還以為我錯過好多了,」她拍拍胸口,「還好。」
杜窈神色如常,孟硯白也覺得,或許是自己想多了。不動聲色地平復情緒,笑了笑:「只怕你等下就覺得無聊了。」
這話一語中的。
拍賣的都是些珠寶裝飾,古玩字畫,杜窈聽介紹就已經發困。別提廳內人多氣悶,眼皮不自主地開始打架。
最後頭一歪,真的睡著了。
孟硯白注視片刻。
輕輕扯了下她的手腕,人便慢慢倒過來,腦袋碰上肩膀。
他嘆了口氣:「小窈,乖一點吧。」
-
程京聞接了盧豫一通電話後回到偏廳。
遠遠望過去,杜窈與孟硯白坐得很近,肩靠肩,頭低過去說話。
他皺了一下眉,入座。
身邊的周綠見他才來,不免抱怨:「你怎麼才來,我一個人坐了好久。」
程京聞淡聲:「管到我頭上了?」
周綠不知道他突然發什麼火,啞了半晌,深吸一口氣,「沒有。」
程京聞沒抬眼看她。
周綠便像泄憤似的,後面幾件珠寶都舉了高價的牌,直到邊上竊竊私語,投來艷羨的目光,才舒了氣。
去看左手邊的程京聞,幾千萬流水般的花出去,也沒什麼表情。
目光卻很沉,若有似無地注視著右斜方。
周綠順著方向望過去,是孟硯白,肩頭靠著一個背影眼熟的姑娘,模樣親昵。
不用想,應該是他追了四年的那位。
周綠撇了下嘴。先前聽,釣著一個男人這麼些年,就覺得那姑娘手段肯定過人,今日一見,果然如此——都差要躺進懷裡了,還裝模作樣。
她問:「在看什麼?」
「沒什麼。」程京聞撤回了目光。
周綠看他:「孟硯白今天帶這個姑娘……」
「你很閒?」
他不咸不淡地打斷。
周綠蹙了下眉,不知道程京聞今天這是吃錯了什麼藥,句句嗆人。
索性繼續去聽拍賣,也不去管他了。
下一件拍品是男士高定西裝。
周綠頓時沒了興致,翻翻手冊,也不是什麼大師的作品。
人台被搬上來,她嗤笑:「這什麼啊。」
可這會,只要周綠轉個頭,就能清楚地瞧見程京聞的臉色——已經沉得能擰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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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窈迷迷瞪瞪地睜開眼。
發覺自己倒在孟硯白肩膀上,頓時直起身,「你怎麼不把我叫醒呀?」
「前面也不重要,」他笑,「看你累,就讓你多點時間歇歇。」
杜窈揉了揉額角:「進行到哪了?」
孟硯白:「可巧,正好到你了。」
杜窈抬頭往台上看,一眼,便看見一件花哨的白西裝,套在人台上,靜靜地放在拍賣師的右後方。
記憶深處的灰,像衣擺上塗鴉的黑色浪紋,鋪天蓋地地捲起。
黃昏餘暉剛起。
少女白皙的小腿勾住一段勁瘦的腰,趴在背上,蒙住底下人的眼。
聲音又嬌又脆:「往左往左——哎,程京聞你能不能照我指示來?」
被嚷的人有些無奈地偏了偏頭。
明明東西就放在書房,還非要七拐八繞地從客廳走到臥室,每個房間都轉一圈。
他嘆口氣:「知道了。」
「什麼嘛,」杜窈不樂意地撅起嘴,「送你生日禮物還不情不願的。」
「沒有。」
程京聞順著她的話,在屋裡轉了一圈,最後才走進書房。
「我要鬆手了噢,」她趴在耳邊說話,唇齒間呼出一點點熱氣,像小貓輕輕蹭了蹭耳廓,「不要太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