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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窈揉了揉鼻尖。
正要蹲下去碰行李箱的拉杆,對面的男人先她一步,拎起,把箱子扶正。
手很好看。杜窈第一個想法。
冷白的膚色,青筋橫亘。五指修長,骨節分明,右手無名指一圈素銀環。
「抱歉。」
開口,聲音是低啞的沉冷。
杜窈怔愣片刻,回神:「沒……事。」
人已經走了。
轉頭,只捉見一道肩線周正的背影。黑灰色的西裝,空氣里還餘存一段苦艾的凜冽。
兩樣虛幻的印象。
和一位不見長相的男人。
杜窈在原地駐足一會。
輕輕握住登機箱的把手,無機材質,似乎還有男人掌心的溫涼。
Crush。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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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絮似的雲攢著幾聲悶緩的雷。
杜窈夢裡醒來,身上被人蓋了張灰色的毛毯,手邊一盒還燙的粥。
回到上京半月。
沒有想像里的難捱。孟硯白給掛了一個設計總監的職位,空降,手裡領三個小組。每天忙得吃飯時間也沒有,更沒有時間去感懷過去不好的事。
直起身,把桌上被壓皺的圖稿紙捋平。看幾眼,還是不滿意,摞一疊收進文件袋裡。
背後的毯子順著動作往左邊滑下去。
杜窈反手想去揪住,慢一步,有人先給提起來,罩回肩膀上。
杜窈轉頭。
有些意外:「你怎麼來了?」
孟硯白笑:「可算來了。今天來取文件,剛一推門就看見有個人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差點以為公司多壓迫員工,過勞死了。」
杜窈揮揮手:「晦氣,我也差不多了。」
孟硯白繞到桌邊,把文件袋裡的圖稿取出來翻兩下:「這不是也挺好的。」
杜窈癟嘴:「總覺得差點什麼。」
孟硯白笑了笑:「你就是給自己壓力太大。」
杜窈:「藝術家是有追求的。」
孟硯白眉頭跳了下:「得,藝術家。成天憋在辦公室里也不是辦法,今晚要不要出去接受點藝術薰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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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濃起重霧。
杜窈拿指節蹭掉一小片,百般聊賴地往外,只能瞧見濃蔭匝地,怪石嶙峋,在山路里不知道拐了幾圈。
杜窈問:「這就是你說的藝術薰陶?」
「還沒到,」孟硯白笑,「有點耐心。」
杜窈小口打個哈欠:「到底是什麼荒郊野嶺——有這時間我已經去補覺了。」
孟硯白:「上午回家沒有歇會?」
杜窈搖頭:「去跟模特公司接洽了。」
孟硯白似想到什麼:「你最近在找人?」
杜窈略愣:「……對。機場碰見,或許是模特博主一類的。和我們最近推出的子品牌風格契合,如果可能,最好是請他來拍。」
孟硯白若有所思地點頭。
杜窈卻有些心虛地把頭轉開——她目的並沒有這樣公事公辦的單純。
私心,是想見他一面。
便找了快半個月。這樣對一位陌生男人的執著,連杜窈也不清楚從何而來。
低頭,塞上藍牙耳機。
挑一首歌,屏幕上卻彈出微博的推送。往常杜窈是不會去看的——但標題還是叫她鬼使神差地點了進去。
是一位情感博主發起的話題:你和前男友最匪夷所思的相遇情景是什麼樣的?
下面最高贊的回答:
不是我的故事。
是我姐妹下課回宿舍的路上,碰見一位帥哥,瘋狂求我去幫忙要聯繫方式。
我:這是你上周剛分的前男友啊。
這條被笑了快上千評論。
有人回覆:口味還挺專一,不錯。
杜窈也笑,要點讚。
便收到朋友江柔的消息:小窈,你要找這個人?
切回聊天頁面。
這話前一段是杜窈細緻的描述,從手指的戒指款式到苦艾的香水。
杜窈回覆:對。
江柔是演員,人脈廣。或許能找見。
對面一直是正在輸入中的狀態。
很久,江柔才發出一條短短的話:可是,這個人,似乎可能大概也許是你的前男友。
杜窈笑容凝固。
切回微博,把剛剛的點讚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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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扎片刻。
不死心地再問:為什麼?
江柔:程哥出差回來和你回國同一天,航班時間也差不多。
杜窈:……謝謝你。
江柔給她回了一張被揪起領子嚶嚶的兔子,表情很欠。
她說:你口味還是這麼專一。
杜窈差點把手機砸腿上。
心情抑鬱,索性熄屏,閉眼不看了。
鉛灰夜色,上京南郊的桐山頂燈火通明,氤氳一層薄薄的霜霧。
車身速度緩下去。
杜窈睜開眼睛,便見一幢構建渾然天成的玻璃屋。
不知道是哪位的手筆。
近千平占地,坐落桐山半腰,鬼斧神工的技巧,叫這座三層的展館跟山木石草融作一體。
杜窈沒見過這樣的,近距離看又著實壯觀驚艷,好奇地探出半個腦袋。
嘴裡問:「展館怎麼建在這裡?」
孟硯白:「有錢燒得吧。」
見她還要往外望,伸手把她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