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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說了多少個對不起了,凌漾這一刻忽然想都沒想的說:「好了,知道了,沒必要說了。」
她語氣也在不自知時回歸為正常的低柔,軟綿綿的。
周頌:「還有,小時候,要是那會兒沒那麼混,我也不會現在不敢說,對不起。」
凌漾驀然轉過身來看他:「喲,小時候要打精神病院的電話,現在不打了?」
「……」
他乖巧一笑:「姐姐。」
「你性子怎麼變化這麼大?嗯?」凌漾好奇地盯著他的五官,「長相嘛,其實仔細看還是有一絲以前的影子吧,我其實也很難準確想起你以前什麼樣了,畢竟都七八年了,但是你這性子是真的溫柔了好多。」
「溫柔不好嗎?」
「哼。」她低頭一笑。
周頌看她這狀態,心徹底是安下來了。
車子在談話中到了老城區附二醫院。
上次來沒有到門診,凌漾很陌生。
老城區的醫院也顯得很有年代感,門診大門屋檐貼著瓦片,像一個古建築。
凌漾沒來由地對那充州醫科大很有興趣,不知道是不是,也很漂亮。
下午的門診人不是很多,三三兩兩的穿梭在各個方向。
大廳中心處放了一架漆黑的三角鋼琴,供志願者演奏。
凌漾一進去就陷入在陌生環境中一頭霧水。
正在仰頭找指示牌的時候,忽然感覺手腕上一重。
壓緊的力度讓羽絨服的溫度在皮膚上顯得炙熱,這溫度漸漸再滲透到血液中蔓延到心臟,無端給人帶來安全感。
凌漾來不及低頭看,耳邊就鑽入一道熟悉的磁性低語:「姐姐,跟著我就好,我熟。」
凌漾扭頭就看到男孩兒帥氣的臉孔,自己都沒有發覺地笑了,接著又很乖地邁開腿跟上去。
他只握了她的手腕不到三秒,一眨眼又鬆開了。
凌漾邊走邊看了眼他垂直一側的手掌,唇角的弧度噙得愈發高了。
他確實熟悉,熟門熟路地給自己掛了個號,而且還知道周一下午骨科有哪些醫生出診,且其中誰的病人最少。
等電梯的人太多,兩人換了樓梯上去。
樓梯間很安靜,除了二人交錯的腳步聲外沒有其他。
凌漾開口說話:「病人最少的醫生是比較年輕嗎?你不找個老專家什麼的?我怕你手落下什麼毛病。」
周頌:「不用,我就是想讓醫生開個單,拿去拍片,護士要能開我就不用醫生了。那片子出來我也看得懂。」
「……」
凌漾悠悠哦一聲,厲害了。
不過……要是檢查出問題來怎麼辦?「你是確認自己手沒大問題嗎?無論哪個醫生都能行。」
周頌頷首:「嗯,沒事,就磕碰了下。那醫生是我們學校的學長,我認識,應該沒那麼丟人。」
「……」
凌漾嘆息,翻篇閒聊起這醫院來:「我聽說,附二的骨科相當厲害。」
「還行。」
「那你以後是從事哪個方向的工作?」
「神經外科。」
「是嘛。這個學科厲害嗎?」
周頌一笑:「神外在醫學領域上,一直以來地位是默認比較高的。」
「這樣啊,」凌漾眼角瞅了他一下,對他的眼神多少帶了點佩服,「那地位最高的是什麼學科?你怎麼不讀?」莫名感覺他是個學霸,要讀就讀最難的。
周頌的聲音驀然低了些,含糊了句:「就是,神外。」
凌漾:「……」
哦,小丑竟是我自己,他原來是在謙虛呢。
凌漾輕咳一聲緩解不自在,繼續換聊天話題:「那你以後是在附二實習嗎?」
「不確定,附一的神經外科其實是目前全三角洲最厲害的。」
「哦,這樣,」三角洲是覽市、充州與錫城,這幾個都是大城市,能在這三個中間裡最厲害,那是真的很行,「附一是在市區吧?」
「嗯,對,就你們那葦江花園不遠。」
兩人步行到四樓,再往左邊去找醫生辦公室。
凌漾環視了一圈這醫院的環境,隨口喃喃了句:「術業有專攻,難怪姓陸的非跑這來住院,惜命。」
「誰是姓陸的?」
「哦,我那個追求者。」
聲音落地,空氣中忽然只剩下兩人的腳步聲。
周頌看凌漾,她也悠悠看他,兩人明顯都想起了昨天她興之所至的表白。
凌漾腳步停滯了下,隨即狀似想起來什麼,說:「醫生是你學長啊,那我就不用陪你去了。你自己去吧,我在樓下等你。」
說罷她就轉身了。
「姐姐……」周頌下意識喊。
凌漾加快腳步遠離,噠噠下了樓梯,一口氣下到了一層門診大廳。
那挑空的大廳中央由上而下灑下淡淡的光,正好落在了石墨一般的三角鋼琴上,像一束聖光在眷顧病人。
穿行的人各有心思,大多疾步匆匆,形色恍惚,沒有人注意到那一方小溫柔。
凌漾沒來由想起了與周頌的第一次正經見面,在葦江花園,在那場忽如其來的驟風急雨中,他說,想見的人見不到,是一種損失。
他學醫的,好像天生有一種看透生命與錯失的明智,成熟得不像一個二十來歲的學生,一個比她還小三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