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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柴漾是個例外。
她看上去才是擁有掌控權的那一方,按著自己的喜好給予著另一個人寵愛和安全感。
她理智清醒。
好像如果哪天不愛了,也能輕而易舉地抽身,收回她的憐惜與寵愛。
「還有個事兒。」厲寧箏看了一眼時間,天色已晚,「你除夕怎麼安排?」
柴漾抬眸:「沒安排。你哥讓我去你家吃飯。」
厲寧箏也是為這個事而來的。
父親一直沒收到厲寧策的回覆,怕她哥辦不好事情,讓她來打聽打聽。
「那你願意來嗎?」厲寧箏小心翼翼。
柴漾沒有直面回答。
只淡淡地說:「看情況吧。」
那邊厲寧箏認為這是柴漾的婉拒,又和她隨意聊了一會兒,結束了通話。
轉頭給厲楚河發:【我哥可能真的搞不定。】
柴漾這邊卻是真的看情況。
吳教練早先說要帶她在春節前去給母親上個墳,結果因為要帶隊特訓,迎戰春節後的全國賽事,集訓要到大年二十九才結束。
如果除夕那天早晨去上墳,按吳教練的性格,一定會讓她去他家過年。
她給厲寧策也說的是「看情況」。
神奇的是,這倆兄妹竟都沒有問她緣由。
果然不出所料,除夕那天吳教練才有空。他來濯心寓接上柴漾,驅車前往市郊公墓。
路上吳教練還說:「我記得上次來看我的學生也住在這小區,又高檔隱私又好。」
停了一下:「我一直想讓你倆認識認識。」
柴漾:「……」
「您就別操心著給我相親了。」
好在吳教練也只是提了一嘴,柴漾問起他們集訓,他立刻轉移了注意力,竹筒倒豆子般吐槽著自家隊員。
晨思是最不讓他省心的那個。
年輕貪玩,但又是悟性最高,最能出成績的。
柴漾聽著,從包里掏出了筆記本,從吳教練的三言兩語中記錄著他的執教精華。
射擊選手和電競選手之間只是項目上的差別,教練角色卻是一致的。
不僅是專業技能的提升,而且要關注隊員的全面發展,和隊伍的整體精神面貌。
雨落似乎就是一個反例,也是她想回來的契機。
電競選手普遍年齡較小,訓練過程中的溝通、心理問題的疏導以及身體發育的情況,都需要重視。
吳教練的經驗之談,都是俱樂部日後開會討論的好主題。
吳教練從執教討論到育兒經驗,又聊到怎麼和青春期的少年相處和解。柴漾走到母親墓前時,心裡的悽然竟不知不覺消散了許多。
她看著照片上笑容明媚的女人,輕輕嘆了口氣。
她到死還是想著那個男人,寧願葬在凜北的落魄角落,也不願意讓吳教練把她的骨灰送回海市。
「她這張照片還是我從家裡翻出來的。」
吳教練簡單清掃了墓前的垃圾,給柴漾讓出位置。
「媽,好久不見。」
柴漾俯身,把買的花放在她的碑前。
「這些年我做了什麼,你應該在天上看著吧。不管你怎麼想,我都會按照我的想法活過這一生,放心吧。」
她以為自己會哭,但當她站在冰冷的墓前,卻又一點眼淚都落不下來。
母親重病時,她就已經做好了與她分離的準備。
被沈長鶴砸碎重塑的這十年,也不過是用時間去去證明:人總有一天要與牽掛的人分離。
或早或晚。
她沒有在時間中被治癒。
她只在時間中逐漸習慣活著要面臨的一切殘忍。
倒是吳教練點了一支煙,老淚縱橫地絮絮叨叨了很久。說晨思那個孩子像當年的她,一定要培養出一個世界冠軍讓她瞧瞧。
兩人下台階準備離開墓園時,夕陽餘暉照在身上。
柴漾從口袋裡摸出餐巾紙遞給吳教練:「大冷天的,小心眼淚凍臉上。」
吳教練捂著鼻子擦了擦。
而後把紙巾四四方方疊好,轉身找垃圾桶找扔掉的時候,突然頓了一下腳步。
「小厲?」吳教練詫異地看著迎面抱了一捧花從小徑走上來的男人。
又回頭看了一眼正在低頭看手機的柴漾。
眸光一亮。
「你怎麼也今天才來啊?」
厲寧策停在路中央,「忙年會,今天才有空。我爸和我妹都已經來看過我媽了,我也來得來瞧瞧她。」
「新一年了,是得來看看。」吳移笑呵呵,抬手抹掉臉上的眼淚,「我來看看我以前的學生。」
說著轉頭:「漾漾,來。」
柴漾放下手機,轉過身,看見厲寧策抱著花筆直地站在不遠處。
看見她的瞬間,眉頭跳了一下。
柴漾也愣了一下,旋即想到吳教練要給她介紹對象的事情來。
開公司的,人住在濯心寓。
原來是他。
厲寧策也想到了陪袁墨給吳教練送生日宴邀請的那天。
他準備給他介紹對象。
學生的女兒。
柴漾沒細說過她母親的經歷,他也沒去細細調查過柴逸的經歷,全是聽她說的。
真是……
「這就是你那天要給我介紹的對象?」
柴漾嘴角噙笑,走到吳移身邊,好整以暇地看著厲寧策,「早說嘛,要知道這麼帥,我就不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