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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供詞的一開始說的是五年前孔明車禍後的腦部手術情況……
當時孔明的情況危急,且需要支付大筆費用,孔明的奶奶拿不出錢,又聽說就算做了手術也很大機率醒不過來,奶奶腦子一熱就想放棄。但把人從醫院接走後又不知何去何從,想到唯一的孫子竟是這般命運,奶奶就帶著昏迷的孔明在醫院門口哭。
當時常鵬仍在醫科大附屬醫院就職,默默無聞,得不到關注,便有些不平。因為自己的急功近利,加上當時與醫院領導有些矛盾,常鵬覺得醫院拒絕這樣可憐的病人實在可恨,於是常鵬衝動之下與孔明的奶奶攀談,自告奮勇為孔明手術,且不收取分文。
可最終手術失敗,雖然常鵬之前與孔明奶奶做過解釋,但奶奶仍深受打擊,她情緒失控,與常鵬起了衝突,並揚言要去控告常鵬。常鵬擔心前程,只得安撫奶奶,與奶奶協商了解決辦法,與奶奶串好說辭,一起找他的導師簡語求助。
簡語當時一心撲在新陽精神療養院的各個項目上,基本不回醫科大附院。常鵬便調取了孔明在醫科大附屬醫院的急診記錄、檢查結果、各項報告、手術建議等,偽造了手術記錄,術後出院記錄等等。他讓孔明奶奶,將一沓有真有假的資料送到了簡語手上。簡語對孔明這個病例很感興趣,一時信以為真……
常鵬看到這裡便把供詞甩回桌上,“偽造手術記錄的是我嗎?你可是醫科大教授,醫科大附院那是你的地盤,開什麼玩笑,你還能信以為真?”
“我當時在新陽確實忙得腳不沾地,已經不在醫科大附院,這些都是可查的。後來給孔明的二次手術是在新陽合作的康普醫院做的,沒在醫科大。所有的檢查都是重新做的,結果跟孔明奶奶帶過來的資料完全一致,全都對得上,我不懷疑有假,不花費時間去做二次查證,這肯定是必然的。雖然新陽因為我的關係,跟醫科大有很多合作,但就是因為合作太多,事務繁多,所以某個病人曾經做過的一次手術與這些項目相比都是小事,我已經把孔明救回來了,根本不可能再去跟醫科大花時間研究探討什麼。”
常鵬瞪著他。
往事一幕幕在他腦海回放。有大半跟簡語編的這份供詞一致,只除了三個地方。
一是動手術的人,除了常鵬,還有鍾敏。
二是動機。既然人不一樣,當然動機也不一樣。
三是最後的解決辦法,是鍾敏找了簡語。簡語親自安撫孔明的奶奶,做了善後的各項工作。他不但幫他們偽造了文件,還把奶奶和孔明一起接到新陽。奶奶日日在新陽照顧陪伴孔明,不愁吃穿,與外界沒有聯絡。後來孔明還救活了,奶奶把簡語當成神看待,根本不再提過去的事。
常鵬咬牙,他要是不服氣這樣的口供,把簡語這個共犯供出來,就是要把鍾敏供出來。
“為什麼要提這件事?”常鵬問簡語:“我為什麼要把五年前的舊帳主動自首?”
“因為警方已經在調查孔明。無論時間能拖多久,他們最後都會拿到病例和診療記錄。他們在醫科大查不到手術記錄,新陽這邊雖然不保留當初奶奶提交上來的別的醫院的診療文件,但是所有看過那些文件的醫生都會有記憶。當初手術記錄上面寫的是杜達醫生。他雖然早就去了外地,但警方總會找到他的。”簡語道,“假的就是假的,這些細節會查出來。所以,總要有人承擔責任,不然查下去,會牽扯出來更多人。”
常鵬不說話。會牽扯出來鍾敏。
簡語又道:“而且凡事有因有果,發展是需要一個過程。胡磊的死,你脫不了干係,雖然口供里你試圖為自己辯解,說胡磊當時已經急性發病,你恐怕警方懷疑自己,頭腦發熱索性製造了胡磊與清潔工鬥毆摔落電梯井的假象,但警方肯定不能相信。一個正常人,這麼緊張自己的嫌疑被警方追查太可疑,所以你必定是一個有前科的,極度心虛的人。”
“只因為我五年前非法給孔明做了手術?我就極度心虛,五年後把一個發病瀕死的病人丟下電梯井?”常鵬冷笑:“你真以為警察傻嗎?”
簡語不說話,他點開手機里的一個音頻文件,對常鵬道:“這音頻是個備份,原件我明天會交給警方,你先聽一聽。”
常鵬剛想說話,手機里卻傳出了寧雅的聲音。常鵬一愣,頓時閉了嘴。
音頻內容是寧雅向簡語敲詐,兩年前她受常鵬賄賂,監視顧寒山一家,並向常鵬提供了顧寒山的個人信息,在顧亮出事當天給顧亮打了電話。她認為這是簡語乾的,簡語向她澄清,並將她的敲詐引導成了借錢求助。
錄音播完了。常鵬久久不語。
簡語道:“因為原生家庭的關係,你有著過度的自卑和虛榮,你憤世嫉俗,經常不滿。你渴望關注,渴望受到肯定,渴望大眾的目光,為此你努力讀書,比其他所有學生都要刻苦,你也非常優秀,成績很好。但你依然沒有得到你想要的讚賞,而你一時的糊塗,邪念生起,擅自給孔明做手術闖下大禍,卻僥倖過關,因禍得福。”
簡語頓了頓,常鵬卻忽然插話:“你說的,是我嗎?”
常鵬盯著簡語的眼睛,簡語竟也一時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