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乍一看會誤以為是娛樂圈的流量明星,細看又與那些人很不一樣,他的眉梢稍揚,攜著幾分浸淫商場的成熟,周身氣度穩重內斂。
他和旁邊的人交談著,餘光好像看到了她,又好像沒有。
孟凌雪轉身,小貝疑惑:「姐,你幹嘛?」
孟凌雪眨了下眼,淡道:「剛才沒發揮好。」
小貝:「……」所以想進去再罵一遍?
細長的手指剛放在門把手上,就被一個老總叫住:「哎喲你們公司的藝人長得都挺別致的,就是不愛笑也不太會喊人。」
——這是在內涵她沒有眼力勁。
小貝在一邊悄聲道:「前段時間和華耀確立合作的投資商王總。」
「這位王總,我是賣藝的不是賣笑的。」孟凌雪抬眸,似笑非笑。
那雙狐狸眼泛著清凌凌的冷意,像一朵帶刺的玫瑰。
她穿著慵懶寬鬆的米白色毛衣,黑色鯊魚褲貼合著竹竿腿,她好像不怕冷,露出的那截腳踝瘦白雪膩。整個人很美,很養眼。
還是個有脾氣的。那個王總哈哈一笑,咦了聲:「這麼冷的天,袖子怎麼濕了。」
那個王總明顯是根老油條了,居然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揩她油,孟凌雪面不改色,膝蓋暗自蓄力。
就在這位王總的手離她僅幾寸時,另一雙修長冷白的手橫空而入。
王總一臉不解,正欲開口,被男人的聲音打斷,「用這個。」
音色很溫潤,不疾不徐,金絲邊眼鏡折射出冷白的光,只有王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冰冽的警告,話硬生生卡在喉頭。目光在倆人身上逡巡了兩秒,訕訕笑笑,後退。
孟凌雪垂眸看著那塊疊得整齊,繡著金絲暗紋的手帕。
孟凌雪,當初是你甩了他誒,你有什麼可慫的。
「……謝謝。」孟凌雪低聲說了句,禮貌又疏離。
祈宴淡淡笑了笑,涵養極好,潑墨般的眸子裡不見絲毫別的情緒,像冬夜,乾淨的沒有一絲雜質。連離去時的背影也優雅俊逸。
指甲把掌心掐出血絲,她下意識去摸煙盒,意識到這裡是公司,又放回去了。
小貝渾身冒著粉色泡泡,嘰里呱啦直說,大意就是那位祈總有多牛逼,百度上的個人資料多得滑到手軟,每個頭銜都高不可攀,像什麼MQ資本集團的創始人兼執行長,全球十大最具經濟影響力人物,華國十大頂級投資人……
前不久祈宴才著手把公司的總部遷回國內,當時在國內外都上了好幾個熱搜,不過孟凌雪不怎麼愛網上衝浪,經常晝夜顛倒趕通告,根本沒關注這些。
孟凌雪沒怎麼認真聽,直到快上保姆車,小貝還在說:「而且還是在Y國的頂尖大學畢業誒,紳士之國……怪不得舉手投足都這麼溫潤優雅。」
溫潤優雅...
孟凌雪淡淡嗤笑了聲:「天真。」
—
孟凌雪光著腳靠著公寓陽台,對面江景燈火闌珊,她眼裡沒什麼焦點,清潤微涼的風撲面而來,直往絲質睡衣里灌風,威士忌入口,冰冰涼涼,刺激著大腦神經,她忽然想起和他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深山古剎,梵音陣陣。
太師把一本經書遞給面前的小女孩:「去給悟淨師兄。」
小女孩離開廂房,路過寺廟前院,古柏林葉間瞧見方丈和幾個寺外人說著話,是什麼樣的香客,需要方丈親自接待?
其間有個衣著規整的老奶奶,手上套了串佛珠,遠遠看見殿內的佛祖,虔誠低頭。
身後站著兩個年輕人和一個提著行李的助理,看起來身份皆不凡。山中露水重,涼意沁人,女人穿著旗袍,小聲打了個寒噤,旁邊的男人當即解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琴瑟調和,不過如此。
旁邊跟了個男孩,五官和男人有六七分相似,翩翩少年,芝蘭玉樹。
小女孩藏在柱子後,一時看呆了,風過林梢,他倏地抬眸,視線落過來。
她一陣心虛,前幾天才下過雨,石階布滿青苔,居然不小心踩滑了。
嘶——
抬頭時,那截天空被清瘦的人影覆蓋,男孩撿起地上的經書,向她伸出手,嘴角掛著淺淡溫和的笑意。
她放下眼底的戒備,小心翼翼把手放進他的掌心。
很暖。
「念善。」
那年孟凌雪的母親又找到了新的歸宿,繼父他們家容不下她,尋了個理由把她丟到寺廟,讓她跟著念空師太修行,賜名念善。
念空師太就站在不遠處檐下,她脾氣不好,見她許久未歸,該懲罰她了。
小女孩連忙抽回手,抱著經書就跑開了。
自那一次後,她偶爾能看見那個老奶奶和男孩的身影。後來才聽師兄們說,他們要在山靈寺長住兩個月。
寺廟很大,不常遇到。直到有一天,她廂房旁邊的浴室壞了,念空師太還在誦經,她找了個師兄,師兄說偏殿旁邊的客寮有閒置的浴室,平時沒人用。
月上柳梢,她把水調好,寬大的海青掛在勾子上,淅淅瀝瀝,滴滴答答。
門忽地被人打開,嘎吱一聲,充斥著陳舊的聲響,哦,鎖壞了。
……念善裹著被子翻了個身,發梢沒吹乾,潤潤的,把枕頭暈濕了大半,他當時說什麼,他說他會對她負責。
念善忽地咯咯笑出了聲,生怕隔壁屋的念空師太聽到,半張臉藏在被子裡,好像聽了一個很有趣的笑話,狐狸眼眯成小月牙,笑得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