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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字喊出來,程斯蔚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都在抖。

    男人埋在膝蓋中間的腦袋動了動,然後很慢地抬起頭,朝他看過來。沈峭的一雙眼睛很黑,幾乎要融化在夜裡,但程斯蔚看著他,只覺得好像一頭栽進了眼花繚亂的萬花筒。

    「你睡醒了。」沈峭語速很慢,最後一個字尾音向下落,是肯定句。

    空氣潮濕,衣服黏著皮膚,看著沈峭沒什麼表情的臉,程斯蔚有點想笑。

    「嗯,是,睡醒了,還睡的是你的床。」程斯蔚笑了笑,「是嫌我占著你的地方了吧?沒事兒,我現在馬上就走,你運氣挺好,接下來的兩個月你大概率都不會再見到我了。」

    程斯蔚長篇大論地講,沈峭還是沒反應,表情愣愣的,眨眼的速度很慢。垂在身側的手指攥緊,儘管很不想承認,但就這麼跟沈峭面對面站著,程斯蔚還是覺得心滿意足。

    程斯蔚為自己有這種念頭感到丟臉,他現在有點明白什麼叫眼不見心不煩,好不容易狠下心準備轉身離開,聽到身後細碎的響聲,程斯蔚的腳步僵在原地。

    天色昏暗,深灰色的積雲壓在房頂,是即將下雨的信號,身後的腳步聲比雷聲更早響起。腳步越來越近,沈峭繞過他,最後停在他面前,面對面地靜靜站著。  

    「我重新簽了合同。」

    沈峭從口袋裡掏出被疊成方塊的A紙,猶豫了幾秒,伸手遞到程斯蔚面前。程斯蔚沒接,只是抬眼看他,沈峭跟程斯蔚對視了一會熱,接著說:「上次,你說要看我簽的合同。」

    「我跟程淑然簽了新的合同。」

    「保護你,照顧你,一直到你畢業。」沈峭的聲音一頓,他抿了抿嘴,把紙又往前送了送,低聲問他:「你要看嗎。」

    程斯蔚沒說話,只是抬起手,把疊成方塊的紙接過來,然後打開。只粗略地掃了幾眼,程斯蔚就確定這是一份可以稱為喪權辱國的合同,幾乎全是對他的約束,甲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按時發放工資。

    「重新簽吧。」程斯蔚按照摺痕把合同重新復原,還給沈峭,「不合理。」

    沈峭沒說話,也沒有要把合同拿回去的意思,只是微微往後撤了一小步,然後說:「沒有不合理的。」

    「哪裡都不合理。」程斯蔚有點惱火,他不知道沈峭簽過的合同是不是都是這種要把他壓榨到死的類型,他往前跟了一步,把合同硬塞進沈峭手裡,「你是不認字嗎?條款全是約束你的,你自己再看一遍,看看有多離譜!」

    沈峭呆站了幾秒,低頭看著被重新塞回來的合同,頓了頓,有些遲鈍的小聲說:「照顧你,沒什麼離譜不離譜的。」天灰濛濛的,一道閃電橫穿積雲,沈峭的臉被照亮,緊接著又迅速暗下去。  

    「要下雨了。」沈峭抬起手,好像想要碰一下程斯蔚的肩,但手指找不到降落點,沈峭有些無所適從,猶豫幾秒又收回手。

    「要下雨了。」沈峭又重複了一遍。

    「我知道。」程斯蔚看著沈峭,伸手把合同又拿了回來,沈峭拿那張紙拿的並不緊,甚至可以說是很鬆,就像那張合同隨時都會起火一樣。

    「進屋等等吧。「程斯蔚說完就轉過身,沒看見沈峭小幅度地點頭,看見程斯蔚往屋裡走,沈峭很輕地出了口氣,還沒走兩步,扶著門框的程斯蔚忽然轉過身,抬頭定定地看他。

    沈峭迅速停下來,站在離程斯蔚一步之外。

    「沈峭,你是不是喝酒了?」

    程斯蔚真的很聰明,這樣也能看出來。

    「嗯。」沈峭點點頭,又說,「一點點。」

    第45章

    雨沒下。

    程斯蔚跟沈峭坐在屋裡等了半個多小時,除了偶爾響起的幾聲驚雷掀起狗場裡幾分鐘的狗吠以外,什麼都沒有。程斯蔚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偏頭看向站在床尾的沈峭。從進來開始,沈峭就像是罰站似的站在那兒一言不發,屋裡沒開燈,大面積陰影蓋在沈峭身上,從頭到尾,沈峭就一直盯著門外看,好像很期待下雨。  

    「應該不會下了。」程斯蔚說。

    沈峭身子動了一下,停了幾秒,才回答說:「再等等。」

    「你是什麼快要旱死的花嗎。」程斯蔚笑出來,拽了個枕頭抱在懷裡,「這麼想要下雨。」沈峭站著發了幾秒鐘的呆,然後轉過頭看他,天完全黑了,屋子裡很靜,偶爾能聽見空調外機的聲音。

    因為不知道沈峭要在這裡住多久,程斯蔚喊了電工,在屋外拉了一條很長的電線連接電箱,買了冰箱熱水器和空調。都說科技改變生活,但沈峭除外,他很自覺地被隔絕在這些生活外,並且毫無怨言。

    儘量忽略手心裡的汗,程斯蔚和沈峭對視,然後問他:「你是不是想要我留下來?」

    沈峭看了他幾秒,說:「你不能留下來。」

    這是他從別墅離開時程淑然交代的話,她說的很清楚,他的角色是保護程斯蔚,而不是和程斯蔚交朋友,在任何意義里,他和程斯蔚都無法平起平坐。

    「我沒問能不能。」

    「我問的是你想不想。」

    沈峭怔了一下,接著不著痕跡地把視線悄悄移開了,程斯蔚從床上下來,站在沈峭面前,在沈峭想要後退的時候,先開口問:「說一個想還是不想有這麼難嗎?」

    的確很難,從有記憶開始,他住在相承,每天三餐都是提前準備好的,沒人問他想要吃什麼。後來再大一點,他被程淑然領回家,要上很多課做很多作業,也沒人問他想不想要休息一會兒。而這些時間沈峭都不覺得難熬,可能是他鮮少有欲望,別人給什麼,他就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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