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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聽冬微頓,應了一聲,「好。」
還沒上小學的時候改過一次名字,吳玉蘭還是習慣叫他以前的小名。
天黑了,吃完飯以後,他先送吳玉蘭回家,然後才回宿舍,發現那個小區離學校並不遠,公交都不到兩站。
路上手機一震,白天去拿書時學委加過他聯繫方式,剛剛把他拉進了班群。
群里一瞬間湧出十幾條消息。
楚聽冬掃了一眼,都與他無關,就沒再多看,開了個群消息免打擾。
——
鍾尋在樓下藥店買了盒創可貼。
小區不遠處就是夜市,他還沒吃晚飯,先去買了份關東煮,低頭才吃一口,眼角那道傷口就被牽動得發疼,吃不下去了。
他有點心煩,想去買瓶水,走到對面小超市門口,卻發現玻璃門已經上鎖。
夠倒霉的。
鍾尋心裡嘀咕,轉身想走,結果一回頭,看到張眼熟的棺材臉。
楚聽冬拿著手機,眉頭微蹙,他去宿舍放好行李,搜了一家最近的店,想來買點東西,沒想到這麼早就關了門。
「你要買什麼?」鍾尋問。
他穿著白T恤和一條短褲,端了份熱氣騰騰的關東煮站在台階底下。
頭髮已經染回原來的顏色,烏黑碎發掃過垂下的眼睫,好像天生就有種無辜的漂亮,很顯小,一側的鉑金耳釘淬著光,白天沒發現,都跟那頭黃毛融為一體了。
可能是關東煮太燙太辣,嘴唇還透著濕紅。
楚聽冬差點沒認出來。
鍾尋微微皺眉,反正順路……不等對方回答,他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跟我走。」
說完,他就轉身繞過一條連路燈都沒有的黢黑小巷。
巷口蹲著、或者站著幾個正在抽菸的年輕人,滿腦袋同款黃毛,簇擁老大似的圍上來,熱情洋溢,「尋哥,好久沒約了,晚上去撞球廳浪一把?」
「不去。」鍾尋直接拒絕,嫻熟地隨手接了根煙,又突然想起什麼,遞了回去,「算了,待會兒還得掐。」
幾分鐘後,才停下腳步。
楚聽冬抬起頭,看到一家破舊低矮的門臉房,隱藏在巷子深處的牆角里,每一塊脫落的漆都仿佛在叫囂這是一家黑店。
鍾尋彎腰拉起捲簾門,叫他,「進來啊。」
「呃……」楚聽冬沉默地看著那在黑黢黢的巷子裡完全看不清的招牌,嘴角一抽,俯身跟他進去。
但門後竟然寬敞許多,還挺乾淨,茶几旁邊擺著幾個破舊卻整潔的長沙發,老式電視機有點閃雪花,在播晚間新聞。
有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坐在小板凳上吸溜湯圓,頂多六歲。
鍾尋拿右手打了個很響亮的響指,她突然機敏地回過頭,像小狗狗,湊過來嗅了嗅他,又睜大眼睛望著他臉上的傷。
「沒抽菸,」鍾尋說,「怎麼就你一個人?」
話音才落,有個頭髮花白的老奶奶端了一碗湯圓從廚房出來,眼尾笑紋很深,「小尋,晚上吃飯了沒有?」
說著,她又好奇地看向鍾尋身後,「這孩子沒見過,我還以為是一錦。」
「吃過了。」鍾尋回頭看了一眼楚聽冬,「這是……同學,來買東西。」
楚聽冬沒說話,點了下頭。
「去吧,」老人笑著說,「你爺爺還沒睡,估計也在那邊。」
楚聽冬跟在鍾尋身後往隔壁走,兩邊似乎是一家,中間的牆打通了,強行開了道門。
隔壁倒像個正常小賣鋪,不過沒看到什麼老爺爺,只有最靠窗的那個沙發比較異常。
鍾尋拉了下燈繩,走過去,在一堆形狀不明的被子中間,掏出個人。
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沖鼻的酒味。
「三叔,」鍾尋語氣不爽,直接上腳去踹,「醒醒,送上門的生意還不做?」
楚聽冬:「……」更像黑店了。
「煩不煩,」那人頂著亂糟糟的花白雞窩頭,將眼睛睜開一條縫,朝鐘尋擺了下手,轉身又要睡,「都在貨架上……自己去找。」
貨架也還算乾淨,楚聽冬拿了宿舍用的插線板,幾條毛巾,還有一盒煙,轉身去付錢。
收銀台後是有窗戶的,他才發現這個小賣鋪另一頭是個室內冰場,可能還兼賣冰場的門票,窗玻璃上印了價格,掉色了看不太清楚。
已經晚上將近十點,沒什麼人滑冰了。
「一共四十六,錢放桌上就行了,或者掃碼。」鍾尋去另一邊關掉冰場夜間用的大燈,回來後,瞥了一眼他手裡的東西。
楚聽冬過去掃碼。
「巷口那家跟這邊是連鎖店,附近別的都沒這兒全,」鍾尋拿了瓶水說,「你下次再買東西碰上沒開門,就來這兒,可以從後門進,也可以從前面冰場進,我奶奶有時候耳背,你直接拿了給錢走人。」
加起來不到三十平米的兩個小超市不知道為什麼也能算連鎖店。
「謝謝。」楚聽冬有點無語,偏過頭,垂下眼點了根煙。
小超市也要關門了,鍾尋路過捏了下小姑娘的臉蛋,然後跟楚聽冬一起出去。
楚聽冬還以為鍾尋住在這兒,現在看來好像不是。
但他沒有多問,鍾尋也沒有說話。
月色將巷子照得很亮,鍾尋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問他:「白天你在廁所為什麼看我啊?我那樣很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