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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尋憋屈得要死。
楚聽冬哄他,遞給他一份小甜點,他也不想吃,伸手扒拉開,怒道:「幹嘛啊,別影響我學習,考不上五百分全都得怪你!」
這是徹底不講理了,楚聽冬無計可施,也不慣著他,見他還有半局遊戲沒打完,拿過手機替他收拾殘局。
他們倆在說話,也沒有刻意壓著聲音,就是跟店裡其他人一樣的正常音量,鍾尋歪過去抿著唇珠看楚聽冬打遊戲,看了一會兒才發現有視線落在他身上,他警惕地抬起頭。
是對面的兩個女生在看他,之前腳疼的女生,瞥著楚聽冬,猶豫了一下,小聲問他:「這是你男朋友麼?」
操。
怎麼看出來的?
鍾尋大腦頓時一片空白,他見過宋一凌出櫃,就算他不歧視同性戀,他也覺得這不是什麼讓人能輕易接受的事,出櫃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後背都被冷汗濕透,他沒吭聲。
楚聽冬也沒說話,鍾尋想承認或者想否認,他不打算干涉。
遲鈍地愣了一會兒,見那個女生面露愧疚,對他道歉,他才反應過來,媽的,好像是昨天晚上他自己說的。
然後今天就帶了楚聽冬一起過來,傻子才看不出來。
「嗯。」鍾尋赧著臉,小聲說。
對方倒也沒說什麼,只是問了一句,等吃完飯,他們就接著動身去下一個景點。
他跟楚聽冬拿著攝影設備走在後面,離兩個女生還有一段距離,現在半路上也不需要拍,鍾尋憋了憋,沒憋住,小聲告訴他,「我昨晚跟她們說要去接男朋友……」
「嗯,沒關係。」楚聽冬沒想到鍾尋會承認,他以為直男會更抗拒。
既然都已經提到了這個,鍾尋忍不住旁敲側擊,更小聲地問他,「你什麼意思啊,你覺得出櫃沒關係嗎?」
「嗯。」楚聽冬說。
「在外面可能無所謂,反正以後也許就再也不會見到了,」鍾尋又繼續問,「要是換成家裡呢,你也覺得沒關係?」
楚聽冬很坦然,沒打算瞞著他,「我已經出過了。」
「臥槽,」鍾尋忍不住想飈髒話,「什麼時候啊,你媽知道嗎?」
「她不知道,」楚聽冬說,「是我父親知道。」
誰閒得慌會突然跟家裡出櫃,鍾尋直覺肯定有貓膩,他拽住楚聽冬的幾根手指,追問:「為什麼啊,你怎麼想的?」
其實是個意外。
楚聽冬並不想多事,他當初察覺到自己性取向跟大部分男生不太一樣的時候,其實也沒怎麼驚慌,稍作了解,認為這不是什麼疾病,就平靜地接受了。
而且他也無意對家人提起,他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或支持,他自己能接受,能承擔後果,其他人的想法都跟他沒有關係。
所以他也不會突然跟楚亨麟提起。
是十六歲那年在德國,訓練時認識了一個中德混血的男生,當時那個男生也跟他在同一個隊裡,暫時被他的教練接管,他們寢室又離得很近,就還算熟悉。
他那個時候一心都只有花滑,每天訓練,也沒察覺到對方對他抱有不太一樣的感情。
直到世青賽快要開始,他離開德國之前,那個男生突然跟他表白了,就在寢室樓下,楚亨麟開車過來接他,恰好撞到現場。
不過當時他這邊並沒有惹起太多波瀾,楚亨麟不是很在乎這個,並不是他不在乎兒子可能是個同性戀,而是他覺得楚聽冬還小,這種事情是可以糾正的,現在最重要的是兩個月後的世青賽,不是談戀愛,他聽到楚聽冬很直接地拒絕,就沒有多責問他。
然後就是這次轉學之前,楚亨麟想讓他繼續去做手術,但楚聽冬並不打算去冒真的變成殘廢的風險。
楚亨麟退而求其次,他不想再練花滑,上不了賽場,也不能變成個廢人,那就好好聽他安排去留學,回來幫他經營家業。
楚聽冬還是拒絕。
他問楚亨麟,「我不是不能做,但我喜歡男人也沒關係嗎?」
楚亨麟本來就在氣頭上,他自己當年就是因為一個基礎動作失誤導致重傷退役,他比楚聽冬更不能接受舊金山那次比賽的結果,又聽到他竟然還要搞同性戀,更是動怒,才斷然把他送到寧城這種小地方,讓他讀這個學校最差的班。
鍾尋都沒聽那麼多,他只聽到楚聽冬說有人追他,他就瞬間不怎麼淡定。
「那個人怎麼追你的啊,也跟我一樣麼?」鍾尋小聲彆扭地問。
楚聽冬沒多說,因為他覺得確實沒什麼特別的,那還真比不上鍾尋能折騰。
鍾尋就見他莫名其妙犯病似的突然笑了下,然後楚聽冬抬起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本來就凌亂的頭髮被揉得更亂。
鍾尋還想問,但是已經到了下一個景點,他只好去拍照。
憋到晚上,回了酒店以後,他沒回自己房間,去了宋一錦那邊,宋一錦他們都不在,他獨自待著,才終於忍不住,上網去搜了搜。
他只是茫然地去找跟楚聽冬相關的內容,畢竟他又不知道那人叫什麼。
沒想到還真的被他找到了,是楚聽冬跟另一個男生的採訪視頻,混血、德國……一一對應上,他確定就是視頻里的這個男生。
長得其實沒有特別好看,但開頭那一段花滑片段,鍾尋看了幾秒,抱著枕頭趴在床上,髮絲垂下來擋住眼睛,他忍不住低頭啃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