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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牙根直打顫,喪失掙扎的欲望,虛弱地說:「我滾,我滾。」
「現在就滾。」
鍾尋嫌惡地鬆開手,寸頭快要癟下去的肺終於湧入新鮮空氣,他滿臉漲紅踹了一腳離他最近的跟班,帶上人屁滾尿流地逃了。
已經快到下午第一節 課時間,校門口的人漸漸散開。
鍾尋拍了拍身上蹭到的灰,轉過頭時,巷子口那群張望的男生頓時見了鬼似的,拔腿就跑。
還有個臉色蒼白的男生,腿軟到像是站不起來了。
鍾尋伸手扶了他一把。
「呃……」男生拎著書包打了個哆嗦,他太瘦了,脊背都弓著,撿起地上斷了腿的眼鏡,囁喏半天,小聲說,「謝……謝謝。」
「先去學校吧。」鍾尋沒多說。
等人都走了,鍾尋才朝學校的方向走過去,校門口保安都認得他,現在進去肯定得被記遲到,報給教導主任那邊,他懶得惹這個麻煩。
他繞到後操場,熟門熟路地踩著鐵柵欄翻進了學校。
落地以後還沒站穩,兜里手機就突然一震。
鍾尋瞬間有點不耐煩,拿出來看,果然是他爸打來的電話。
來電顯示鐘仲林。
他沒接,剝了塊薄荷糖丟到嘴裡。
手機響個不停,比嘶鳴的蟬聲還聒噪,等嘴裡的涼意躥到天靈蓋,整個人都清醒冷靜下來,他才慢吞吞地拿指尖一滑屏幕。
「怎麼不接電話?」鍾仲林有點老煙嗓,語氣沙啞嚴厲。
「我上課呢,」鍾尋舌尖抵著糖,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怎麼接?」
鍾仲林都已經做好了發怒的準備,卻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他還真不知道高中什麼時候上課,尷尬地咳了一聲,「那就好好上你的課,怎麼又接了?」
說完,沒等鍾尋開口,他突然反應過來。
這個點不在教室。
還能是幹什麼?
「呃……」鍾仲林被惹怒,「你這是什麼態度?翅膀硬了,除了打架曠課,一天到晚跟那群不懂上進的渣滓混在一起,你腦子裡還有什麼?!給我滾回學校去!」
「怎麼就像塊爛泥,糊都糊不上牆!」
鍾尋咬碎融化到只剩薄薄一片的薄荷糖,涼意在口腔中蔓延,沒出聲,轉身往廁所方向走。
他撩起白T衣擺叼著,手掌果然覆到一小片淤青,有點抽疼。
「操。」鍾尋小聲說。
畢竟是被群攻,多少還是掉了點兒血,不過比起寸頭那幾個人受的傷,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算了,顧不上教訓你,」鍾仲林被他一激,差點忘記打這個電話的目的,他使勁按了按眉心,壓下怒火說,「晚上幾點放學?下了課就回家,別像個混混似的到處亂晃。」
「你阿姨今天回寧城了,還有那個哥哥也在,以後都是一家人,好好見個面吃頓飯。」
鍾尋沒吭聲。
鍾仲林說的這個阿姨,其實是鍾尋的繼母,叫吳玉蘭。不到五歲時他父母離婚,沒過半年,鍾仲林就再婚了,對方同樣是離異,十幾年來感情都不錯。
但上個學期,不知道為了什麼,大吵一架,氣頭上還去領了離婚證。
等冷靜下來才覺得後悔,鍾仲林一直都很想復婚。
吳玉蘭跟鍾仲林結婚之前,也有個兒子,鍾尋沒見過,但聽鍾仲林提起過很多次,耳朵都快要磨出老繭。
好像是練體育的,比他大一歲,前年受傷退役,國內外找了許多專家名醫都沒治好,最近要轉學到寧城來復讀高三,已經定好了要搬到他家裡住。
鍾仲林不會跟他商量,連通知都沒通知,他也沒有拒絕的餘地。
昨晚回家,發現他的臥室被騰出一半,東西都凌亂地擠在角落,多擺了張單人床,就猜到是怎麼回事。
就算鍾仲林不說,鍾尋也知道,也許他晚上回去,就得被迫添一個「室友」。
「你到底是想怎麼樣?」鍾仲林等了好幾分鐘,都沒等到一點反應,不耐煩地說,「能不能讓我省心一點?你不要臉我還要這張老臉呢!」
鍾尋忍不住輕嗤,「你都要三婚了,我連初戀都沒有,我還不夠省心?」
說完,他又不吭聲了,低頭拿揉成一團的衛生紙擦手臂上的血,跟人動手時不小心蹭破了,劃了一道細長的傷口。
傷口刺痛微癢,他擦得很重,血反而越滲越多,皮膚磨得泛紅。
那雙眼睛被濃密纖長的睫毛遮住,艷麗又冷淡,臥蠶在眼底留下一片陰影,襯得唇愈紅,膚色愈白。
除了臉頰上還沒褪掉的淤青,光看長相,完全不像是會跟人動手的樣子。
他斂著眼皮聽鍾仲林罵人,無動於衷,甚至還有點犯困。
就在他快要靠著洗手池睡著的時候,身側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鍾尋愣了下。
現在是上課時間,他以為廁所沒人。
結果一抬頭,黑黢黢的隔間亮起了感應燈,有個男生從最靠里的隔間走了出來。
對方穿了身黑T恤和運動褲,襯得雙腿修長,黑髮凌亂微濕,薄汗沿著鋒利的喉結滑落,沒入衣領。
唇邊叼著根才點燃不久的煙,映著一點火芒,狹長的黑眸倏然朝他的方向看過來。
那道視線在他臉上停頓幾秒,然後微微地蹙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