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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楚聽冬打來的電話, 他一直沒回消息,楚聽冬有點不放心, 怕鍾仲林會突然回去。
鍾尋臉頰跟身上斑駁凌亂的傷還沒怎麼好,明顯才跟人動過手, 又夠鍾仲林藉此發火, 再按住他往死里扇一頓耳光。
「呃……」鍾尋咬著飯糰, 接起電話。
「上車了麼?」楚聽冬問他。
「嗯……」鍾尋臉色蒼白, 襯得眼睛更大, 人也好像瘦了一圈, 他摳了摳胳膊上的藥棉,支支吾吾說,「你怎麼突然找我?」
他昨晚都沒睡好,他也太他媽會挑了, 全校成百上千個男的, 當初怎麼就挑了個這麼能打的?要是現在突然說分手, 會被揍死吧?
雖然他認真起來跟楚聽冬動手,楚聽冬未必能完全撈到好, 但他想打贏楚聽冬, 聽起來也很天方夜譚。
他心裡惴惴的,都不敢跟楚聽冬說話了,生怕被聽出什麼端倪。
鍾尋不等楚聽冬開口, 不安地小聲說:「哥, 要開車了……沒事的話我就先掛了?」
楚聽冬頓了片刻, 嗓音淡淡地嗯了一聲,鍾尋心裡跟著咯噔一下,覺得楚聽冬好像還是聽出了什麼,雖然他什麼都沒有說。
他心煩意亂,到了景區才發現自己一直緊緊地攥著手機,手心都掐出一片紅痕。
低頭猶豫著點開昨晚沒敢看的那幾條消息,最上頭楚聽冬給他回了一顆小小的心。
出來玩的除了宋一錦跟王龐,還有班裡其他同學,加起來十幾號人。
宋一凌已經在這邊景區待了十幾天,等他們到了,就跟朋友開車下山接他們。
但鍾尋不跟他們一起走。
他是在影樓接了單子,過來跟拍寫真的,跟宋一錦他們分開,他就挎著單反在路邊等。
「小鍾!」差不多二十分鐘後,開過來一輛挺破舊的越野車,有個三十歲出頭、戴了副墨鏡的瘦高男人探出車窗朝他招手,「上車!」
鍾尋鑽進車門坐下,有點嫌棄地皺了下眉,「你他媽車裡什麼味兒啊?」
廖馮扭頭看他一眼,笑了下說:「車載香氛,我覺得還挺不錯。」
不錯個屁。
鍾尋本來就想吐,被熏得喉結更不停地滾動,連飯糰都吃不下去了,裹住塑料膜攥在手裡。
「今天沒什麼活兒,客戶也不多,」廖馮跟他說,「你看你想跟哪個,剩下的我來拍,現在先帶你去見一下已經來了的這兩個。」
廖馮據說以前是個獨立攝影師,曾經獨自去過南美洲和非洲旅拍,還拍過極地的永晝永夜,拿了不少獎項。
他開的這家影樓算是寧城比較大的,除了在影樓里給人拍一些婚紗照全家福什麼的,也接戶外跟私房寫真。
鍾尋是高一跟著宋一錦他們去夜店的時候認識他的,熟了以後會接一些影樓單子修圖,去年開始也偶爾拍寫真。
不過他不喜歡拍人,嫌煩,接得很少,只是最近缺錢,才又接單。
「別廢話了。」鍾尋擰起眉,感覺他再說一句就馬上要吐。
等開車繞過山道,在溫泉酒店門口停下,鍾尋才扔掉吃剩的飯糰,挎好單反,又拿了台拍立得下車。
跟著廖馮一抬起頭,原本就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更是瞬間冷下去。
他五官輪廓很深,有些媲美混血的特質,那雙眼睛尤其深邃,冷著臉的時候再漂亮也不會讓人覺得柔和,骨子裡刻著不馴,像微微弓起背脊渾身戒備的小雪豹。
過來的是一對中年夫妻,都四五十歲的樣子,見到鍾尋就愣在了原地。
「廖老闆,這就是你說的攝影師?」那個大叔尤其激動,臉色一瞬變黑。
他瞪著眼打量鍾尋,破破爛爛的牛仔褲,從破洞裡露出來的布滿淤青的雪白膝蓋,掛著亂七八糟鏈子的T恤,還有凌亂紮起的頭髮,單邊耳釘,下頜、臉頰、顴骨上紅腫淤紫的傷,最後對上那雙讓他渾身難受的眼睛。
「是……」廖馮茫然,不清楚怎麼回事,他張嘴正想解釋,又被打斷。
「我們擺攤賣貨也不容易,辛辛苦苦攢的錢,」大叔耷拉下面孔,眉頭也皺緊,連多看一眼鍾尋都覺得添堵,扭頭憋著火跟廖馮討說法,「難得出來拍個結婚紀念照,你就找這種小流氓唬弄我?他能拍什麼東西?」
他說著忍不住啐了一口,低聲咒罵,「誰不知道老鍾跟他媽怎麼離的婚,老子拍的可是結婚紀念照,找他過來晦不晦氣?」
他妻子在旁邊拉了下他的手肘,但是盯著鍾尋,不免有些嫌惡地抿緊了嘴唇。
寧城沒什麼值得一逛的景點,放假頂多來爬一下郊區的山,廖馮的影樓又在一中附近,所以碰到熟人也不算很意外。
鍾尋表情不變,他往後一靠,坐在引擎蓋上,手指尖把玩著那台拍立得,額發垂下來擋住了一點眼睛。
昨晚熬夜,眼尾還有些泛紅,挑起的弧度格外艷麗。
「不拍就滾。」鍾尋懶得廢話。
「你就這麼跟長輩說話?!」大叔被堵得心臟都有點疼,頓時發怒,好歹他跟鍾仲林曾經一個單位上班的,鍾尋也該管他叫一聲叔叔,「你在外面搞這些鬼混騙錢的事情,你爸知道嗎?怎麼一點家教都沒有?!」
溫泉酒店這邊人流量挺大的,許多人不明所以地停下來圍觀。
鍾尋有點煩了,他邊聽,邊舉起相機,對著他們咔嚓拍了一張,很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