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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聽冬吃完飯,就起身去洗手,等回來時,發現鍾尋還是偷偷喝了好幾罐啤酒。
「晚上不要在外面耽擱,」徐春鴻操心地囑咐他們,「消消食就趕緊回家,尤其路遠的,到家以後在班群發條消息,不許裝瞎!」
班裡同學三五成群,打算搭伴回家,都稀稀拉拉地應聲。
鍾尋稍微有點醉,但還能自己站穩,他叼了根煙,一臉煩躁地扶住比他更醉的王龐。
「我送胖子回宿舍?」宋一錦猶豫接手,他不知道鍾尋晚上要去哪兒,就問,「你跟我倆一起走,待會兒咱去網咖?」
「不去。」鍾尋說,「困,回家睡覺。」
宋一錦是真的沒太弄懂,湊過去壓著嗓子問他,「你他媽……你不跟我走,你要跟學霸一起回家?」
就他這一身酒味還帶傷,要是鍾仲林在家,回去不被打死才怪。
高一那次被打斷了肋骨住院,就是因為他在外面喝酒,還挺寸的,正好撞見鍾仲林。
「怎麼了,不行?」鍾尋皺眉。
夜幕深垂,他偷瞥一眼,楚聽冬在公交站牌底下站著,路燈昏黃,少年人的身影清瘦,個高腿長,就是不知道穿的幾角內褲。
操,鍾尋眼皮燙了下,暈開一抹紅。
宋一錦不明就裡,但他不知道鍾尋是不是有什麼計劃,當然不能留下來礙事,就先死命拽著突然發作,抱住路燈開始背化學元素周期表的王龐上車。
鍾尋家離學校還有一段距離,跟他們不是一趟車。
等了二十多分鐘,才等到夜間收班的最後一趟公交。
車上冷冷清清的,除了司機就只有車門旁邊在睡覺的一個乘客,楚聽冬在靠窗位置坐下,鍾尋就跟過去,坐在他旁邊。
很淡的一股酒味。
但楚聽冬眉頭還是皺了起來,他望著車窗外,沒跟鍾尋說話。
不過他早就應該知道鍾尋是這種人,不讓他強出頭、替人惹麻煩,他一定會去,渾身是傷,不讓他喝酒,他還是一定會喝。
反正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從來不多考慮。
「我好久沒來這條街。」鍾尋現在酒勁上來,鼻息滾燙,臉頰透紅,嘴唇也被抿得發紅,眼底濕潤潤的。
他隔著楚聽冬,趴在車窗邊緣,指尖點了下不遠處那座橋,「隔壁三中冬天都是在橋底下上冰課,你沒見過吧?」
楚聽冬順著他指尖看過去,脖頸卻突然一癢,鍾尋沒撐住,往他身上歪了一下,頭髮蹭過他喉結。
「起來。」楚聽冬嗓音很冷。
鍾尋像是沒聽見,他伸手摟住了楚聽冬脖子,手臂很白,瘦得沒幾兩肉,淡淡的藥香味。
楚聽冬蹙眉,扣住他手腕,捏著他下巴頦將人推開,才發現鍾尋眼睫顫了顫。
但沒完全睜開,上眼瞼薄而漂亮的一條線,桃花眼水光瀲灩,有點壞的,貼著他輕聲說:「你可真沒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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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楚聽冬見過鍾尋一次,在小時候,怪不得他頭一次在學校碰到鍾尋,就覺得有些眼熟。
但那時沒想起來,還是在鍾家又見到鍾尋,才突然想起來的。
當時他在德國的爺爺奶奶家住,讀小學一年級,暑假回了趟國,楚亨麟要再婚了,忙著辦婚禮,想讓吳玉蘭照看他幾天。
吳玉蘭本來打算自己去機場接楚聽冬,沒打算帶鍾尋。
但鍾尋才被鍾仲林的堂哥送回來沒多久,比走之前還瘦,小臉白到透明,蔫蔫的,好像也不如原來愛說話。
聽鍾仲林的堂哥說,三天兩頭就發燒,只吃一點點飯,帶去醫院又檢查不出來是什麼毛病,折騰得他跟他老婆心力交瘁。
鍾仲林要不是看到病歷,根本不信,明明鍾尋在家好好的,什麼事兒都沒有。
為這個還跟堂哥一家鬧了很久。
吳玉蘭心虛不已,不敢多說。
她怕跟過年那次一樣,再鬧出事來,只能帶上鍾尋一起去機場。
「小尋,」吳玉蘭拉著鍾尋白軟軟的小手說,「阿姨接一個哥哥過來陪你玩好不好呀?哥哥要在家裡住一個星期,你幫阿姨照顧照顧他。」
「哥哥?」鍾尋懵懵地仰起腦袋。
吳玉蘭笑了下。
楚聽冬當時已經開始練花滑了,楚亨麟還給他報了舞蹈班,他比同齡的孩子稍微高一些,又瘦,肩背挺拔,就顯得更高。
鍾尋抱著小白狗,被吳玉蘭拉到他面前,眼睛圓潤,呆呆地盯著他看,覺得是個大哥哥。
楚聽冬眼神掃過他的毛茸茸的眼睫,還有柔軟微卷的頭髮,沒說話。
「哥哥。」鍾尋乖乖地叫他。
「嗯。」楚聽冬偏過頭。
吳玉蘭見他們打過招呼,就帶他們回家,路上買了菜,還有幾斤新鮮的大蝦。
「小尋,帶哥哥去看電視。」吳玉蘭說。
鍾尋就拉住了楚聽冬的手,他的手軟軟的,楚聽冬一頓,沒有掙開,怕把小孩弄哭,會很麻煩。
「哥哥,」鍾尋蹬掉拖鞋,在沙發上挨著楚聽冬坐,他沒穿襪子,腳光溜溜,白裡透紅的腳趾頭一翹一翹,告訴他,「阿姨在做小魚餅。」
楚聽冬對吃什麼不在意,他從書包里掏出一本小學的數學練習冊,低頭做題。
鍾尋眼巴巴地看著他,還抱著自己的小水壺給他喝,軟軟地說:「哥哥,我照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