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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弄了一身現殺活魚的血水,從頭淋到了腳, 呼吸都格外腥臭,稍微顫了下眼睫, 骯髒的血水就從睫毛滾落, 沿著臉頰往下淌。
鍾尋臉頰蒼白不堪, 襯得淋漓的血水更加刺眼, 整個人憔悴又濃烈。
吳玉蘭的手還在肉眼可見地發抖, 她第一次動手打楚聽冬, 儘管還是滿心壓抑不住的憤怒和失望,但她仍然不敢去看楚聽冬的眼神。
她深呼吸了一瞬,眼眶通紅,側過頭看向鍾尋, 質問他,「我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嗎?你要這麼報復我?」
就算她沒辦法把鍾尋當成自己的親生孩子, 這些年鍾尋也是她親手帶大的,鍾仲林常年不在家, 至少上初中之前, 每次生病都是她抱他去醫院,操心他冷暖,她給他開每一次家長會, 也會給他做愛吃的菜。
作為一個繼母, 她該做的, 她覺得她都已經做了,現在鍾尋卻這麼對待她。
她比過去的任何一次都更後悔,她當初就應該讓鍾仲林的堂哥一家徹底把鍾尋帶走,也就不可能再有機會讓他碰到楚聽冬。
「媽媽,」鍾尋稍微拿手擦了下臉上的血水,再抬起頭時,眼尾被蹭得很潮濕,他輕聲疑問,「我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嗎?」
「你不讓我說的,我不是也一句都沒說嗎?這些年你就過得一點也不快活?」
他曾經真的拿吳玉蘭當他的媽媽,很喜歡她,甚至很愛她,覺得她是全世界對他最好的人,再也不會有哪個媽媽比她更溫柔。
他被鍾仲林送走之後,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腦子都是懵的。
好像別人都只有一對父母,但他不知道到底誰才是他的爸爸媽媽,都是別人告訴他,就開始逼著他改口,他以為是叔叔,卻又讓他叫爸爸。
然後又稀里糊塗的,被鍾仲林接回家。
他頭一次見到楚聽冬,就很願意黏著他,至少他只有這麼一個哥哥,他也沒叫過別人哥哥,楚聽冬還真的像哥哥一樣,對他很好。
吳玉蘭喉嚨一哽,她還以為鍾尋是當時年紀太小,已經忘了,她完全沒想過,也許他就是沒有記恨過她。
沒有記恨她把他一個人留在家裡,還察覺到她的難過,在分開的時候安慰她。
她眼淚都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她這麼多年不敢跟鍾尋接觸,不能承認他其實沒有那麼壞,就任憑鍾仲林對他施暴,從來沒阻止過。
現在鍾尋真的被逼到幹了壞事,他去招惹楚聽冬,害了她唯一的兒子,她心口堵得發疼,都不知道這究竟是誰的錯。
「難道是我逼著他對我硬的嗎?」鍾尋低頭叼了根煙,忍不住嗤笑。
那雙桃花眼瀲灩又涼薄,朝她望了一眼。
吳玉蘭簡直羞憤難當,從來都沒聽過這麼粗鄙的話,她的手不停地發抖,被氣得頭暈目眩,問楚聽冬,「你現在還覺得他不夠過分?!」
鍾尋完全不能好好說話,一開口就拱火。
他也知道,也許會讓楚聽冬難堪,但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
反正楚聽冬這次應該會跟他分手了。
他臉色越發蒼白,連嘴唇都沒什麼血色,垂著頭,咬住菸蒂沒再吭聲。
楚聽冬伸手攬了一下他的肩膀,都是濕漉漉的血水,低聲問:「你換件衣服,先去網咖等我好不好?我待會兒再去找你。」
鍾尋眼睫微顫,瞥向他。
楚聽冬眼眸漆黑沉靜,握在他肩頭的手也很有力,鍾尋突然泄了股勁,剛才頂得他胸口憋悶的煩躁也沒有了,低低地嗯了一聲。
他去臥室換了件毛衣,拿起手機和鑰匙就走。
但他也沒敢真的離開,怕楚聽冬會挨揍,就叼著煙在樓道里等。
客廳一片死寂。
吳玉蘭被鍾尋氣到心梗,坐在沙發上緩了許久,才稍微冷靜下來,鍾仲林給她倒了杯水,就沉著臉坐在一旁抽菸。
「你怎麼糊塗成這樣?」吳玉蘭難掩失望,她眼裡還有淚水,抬頭望著楚聽冬,「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廢了一條腿,跟這種沒出息的小流氓混在一起,他有什麼好?」
鍾仲林莫名覺得刺耳,他教訓鍾尋,什麼都罵過,但吳玉蘭這樣說,他竟然有一絲惱火。
「媽,您覺得我做得過分,可以責備我,」楚聽冬低聲打斷,「鍾尋沒做錯什麼,雖然他話說得難聽,但我喜歡他,確實不是他逼我的。」
吳玉蘭完全不能接受,她寧願楚聽冬是一時被引誘,才跟鍾尋在一起。
「楚聽冬。」吳玉蘭紅著眼睛呵斥了一聲。
楚聽冬垂下眼眸,抿住了嘴唇。
「你就不會替別人考慮一下嗎?你說你只是你爸爸博取名譽的工具,你怎麼變得比他還自私?」吳玉蘭再也忍不住滿腔的憤怒。
她看著楚聽冬的眉眼,熟悉又讓她陌生到心寒,還有另一個人的影子。
「怪我這麼多年,都沒把你留在身邊教養,」吳玉蘭溫婉的面容變得有些刻薄,「讓你變成這副不爭氣的樣子。」
「媽,我沒有怪您,也沒有讓您為難的想法。」楚聽冬抬起頭說。
「但我對您來說,不也一樣嗎?」
吳玉蘭胸口還在劇烈地起伏,呼吸都在顫抖,臉色蒼白地瞪著他。
「我做的所有事情,都要讓您滿意,」楚聽冬嗓音仍然很冷靜,但眉頭稍微地蹙了下,他抿了抿嘴唇繼續說,「否則我在您眼中就是殘廢,不夠爭氣,我知道您很關心我,在療養院的時候也一直儘量留下來照顧我,我很感激,但您在乎過我心裡想什麼嗎?」